晏妞妞的眼睛圓滾，大而黑的瞳仁幾乎要把眼眶占滿，她剛從乳母那裏吃飽了奶，如今正是精神的時候。她濕潤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晏雲霆瞧，然後緩緩地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
「雀兒睡了一天，怎麼還困呀？」
晏雲霆抱著香軟的小姑娘，指尖輕輕揉了揉她嫩豆腐一樣的臉頰。雖說已經入了秋，可天氣仍是熱的，晏雪鸞身上隻穿了件輕薄的小衫，袖口因為孩子的掙動落下半截，露出雪白肥嫩的小胳膊出來。
晏雪鸞伸手抓住了晏雲霆的一截手指，竟衝著他咧開嘴笑了起來。
「雀兒好高興啊。」
晏雲霆的聲音溫柔得幾乎要滴出水來，他抬眼看了眼裴嬰，那人正倚在床頭看書，指尖瑩潤白皙，頂端還暈開一抹薄薄的紅。
他神色平靜，恍若晏雲霆懷裏的女兒還比不得他手中的書吸引人。
晏雲霆最是不滿裴嬰對女兒的這個態度，「晚竹，雀兒想要你抱呢。」
裴嬰不動聲色地翻過一頁書去，聞言嗤笑一聲道，「她才多大，能知道些什麼？」
晏雲霆低頭和女兒對視一眼，忽然上前抽走了裴嬰手中的書，又把包著女兒的繈褓放進裴嬰懷裏，「抱好了，她哭了我可不去哄。」
「晏雲霆！」
裴嬰從未抱過這樣小的孩子，晏雪鸞的小身體又小又軟，仿佛一個用力就要將她捏壞了。裴嬰身體僵硬，氣急敗壞地惱道，「把她抱走！」
「你這樣抱她，托著她的脖子……對，手放在這裏。」
晏雲霆上前將這一大一小摟進懷裏，教裴嬰如何去抱女兒，他揉了揉裴嬰僵硬的手腕，湊近在他臉上親親，「鯉兒都這麼大了，怎麼連孩子都不會抱？」
裴嬰垂眼盯著繈褓上的芍藥繡紋，聲音低低的，「鯉兒出世後第一次見他，他都是六歲多的大孩子了。那個孩子……我也隻和他相處了不到半個時辰，便葬了。」
晏雲霆自知失言，一時不知說什麼好，裴嬰倒是覺得沒什麼，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初時是疼的，可疼了這麼多年，他也就習慣了。
晏妞妞親人，尤其現在將她抱在懷裏的還是她的生身之人，裴嬰信香淡雅，這幾日他斷了藥，身上的依蘭花香遮也遮不住地逸了出來。晏雪鸞眼睛睜得溜圓，啊啊叫著攥住了裴嬰一縷長發，她躺在裴嬰臂彎裏，軟嫩的小臉蛋靠在了他的身前。
裴嬰神色有些複雜，伸出手去輕輕碰了碰她小小的鼻尖，晏雪鸞怕癢，抖著身子打了個噴嚏，打完了又朝裴嬰笑。
晏雲霆從背後摟住裴嬰，和他一起看著繈褓中的女兒，「瞧雀兒，多喜歡你。」
晏雪鸞出生已經滿了一個月，讓乳母餵得滾圓，裴嬰抱了沒多久便覺得胳膊沒了知覺。他不敢活動，生怕又讓這小祖宗不滿意，隻能生生忍著，去瞧她細軟的胎發。
「重死了，養得這麼胖，日後等她大了，隻怕沒有婆家能相的中。」
晏雲霆有些不滿，「雀兒還小呢，孩子就是要白胖些才可愛。她生得像你，再長開就更好看了，到時我可捨不得將她嫁出去，我願意養妞妞一輩子。」
裴嬰的手指撫摸過晏雪鸞柔軟的臉蛋，「你願意養，她卻未必願意讓你養。」
晏雲霆沉默不言，他看著躺在裴嬰懷裏的小女兒，明明還是吃奶的年紀，但他隻要一想到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胖妞妞要嫁給別人作人婦，胸口就窒悶得發疼。
半晌，裴嬰見他不吭氣，便迴頭去看，卻見晏雲霆怔怔望著晏雪鸞紅了眼睛。他不由得覺得好笑，用肩膀撞了一下他，「丟不丟人啊，快擦擦眼淚。」
晏雲霆別開了臉，甕聲甕氣道，「倒不如是個小子，省得我現在就捨不得了。」
「想要兒子，讓別人給你生去。」
裴嬰橫他一眼，握住了胖妞妞嫩生生的小指頭。
「我如今有兒有女，隻怕是天底下最滿足的人了。」
晏雲霆攬著裴嬰的肩頭，鼻尖在他臉上蹭了蹭，「等到鯉兒再大些，我也放心把這江山交給他，到時我帶著你和雀兒，咱們遊山玩水去。」
「偏心死了。」
裴嬰低笑一聲，輕輕晃了晃懷裏的女兒，「有了這個小東西，你可不能忘了鯉兒，那孩子心思敏感，別讓他傷了心。」
「我自然不會。鯉兒隻會比我更喜歡雀兒，每日下學迴來，飯都顧不上吃就要跑來看妹妹，雀兒也最喜歡他，看見他就要咧著嘴笑。」
正說著，裴嬰懷裏的小東西似乎是餓了，噫噫嗚嗚地小聲哼唧，細細的小眉毛揪在一起，濕漉漉的眼睛直盯著裴嬰看，不多時眼裏就聚了一團水花。
「怎麼了這是？」
裴嬰把手伸進繈褓裏，小屁、股幹燥柔軟，並沒有尿濕。晏雪鸞攥著裴嬰的衣襟，嗚咪嗚咪地哭了起來，不像前一陣子扯開嗓子哭嚎，就那麼委屈巴巴地盯著裴嬰看，眼淚大顆大顆滾落下來。
「雀兒……」
晏雪鸞的力氣不小，這一下子竟然扯開了裴嬰的衣襟，坤澤產後有乳汁分泌，裴嬰身上也帶了淡淡的奶香。胖妞妞隨著本能貼上了爹爹的胸口，裴嬰身體重重一僵，下意識就要推開懷裏的孩子。
「你！」
晏雲霆在他身後坐著，隻能看見裴嬰猝然嫣紅的耳垂，和他顫慄越發厲害的脊背，他不知發生了什麼，隻是胖妞妞的哭聲小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