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士族和南遷士族,是麵和心不和。
除了安置這些北方來的難民,從江南各州劃撥土地。
還有僑寄法賦予他們的特權。
這些南遷士族,還能免稅。
王導的想法是,這些南遷士族沒有財產和土地,沒能力去繳納賦稅。
不如,用免稅去安撫他們,穩定政局,擁立晉室。
結果是,朝廷的開支用度,全轉移到了江南士族頭上。
南渡士族,還不斷占據大量的山林,田畝。
與其去和山越打個頭破血流,不如搶現成的。
江南大大小小的士族,哪家沒被侵占過。
誰家要是敢於出頭反抗,就會被清洗。
義興周氏和吳興沈氏,一家族滅,一家避世。
有了前車之鑒,吳郡四姓也是不敢在明麵上抗衡。
隻能沒事聚在一起罵那些北方傖子,過過嘴癮。
陳郡謝氏倒是例外。
首先這一家人,都在江北活動,平時不跟他們起衝突。
再有,他們的田產土地,都集中在尋陽郡。
那地方,雖說是風景秀麗,土地肥沃。
卻也是山越鬧得最兇的地方。
是南遷後,三代謝家子弟,一刀一槍,打下的產業。
最後,是謝安輔政後,延續了桓溫提出的土斷政策。
清丈南遷士族土地,登記隱匿的戶籍,重新製定稅收製度。
雖然,南遷士族的阻力太大,推行的極為緩慢。
總比沒有好。
出於以上的理由,謝安在密信中揭露他們走私一事。
就成了個棘手的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賈元是否告密?
“小人,賈元,拜見四位家主。”
從房間裏的華貴奢靡,賈元已經看出,這是把自己當成貴客了。
說難聽些,也就是是外人。
“好大的錢啊!”
被帶進來的霍利,一眼就看見了一枚一人多高的大錢。
通體鎏金,上麵有著大泉五千的字樣。
四位家主,就坐在這枚發著金光的大錢下方。
頭一次見這等華貴陳設,朱擘正四下看著,屋內的華貴陳設。
全棵珊瑚屏風,整塊瑪瑙香幾。
在頂棚上,吊著一盞大燈,燃著百根火燭。
再經由岫巖磨成的地板反射,竟顯得屋外有些昏暗。
他不知道的是,這還隻是懷石園內,一間尋常的會客室。
沒人理會賈元,朱昭之自己走了過來。
“朱家子弟,果然身體健碩!”
他拉起朱擘,捏了捏肩膀。
“令尊可還硬朗?”
朱擘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同家大伯。
“托家裏照顧,諸事順遂!”
除了一副精心打理的黑亮長髯,他和自己的父親也沒差許多。
隻是這位是長房,他們一家是旁支。
兩人說著話,就坐到了一旁。
“他倒摘個幹淨!”
顧辟疆看出,這是把自家人,拎了出來。
“不知天師可還安泰否?”
這是自家的商戶,陸靜修放下手中麈尾,開始了盤問。
“前日病重,現已見好!”
“可有何囑托?”
“老夫人將人丁收下,托小人轉交款項,還要從丹陽取迴來年金銀,另要打探二人身份。”
賈元說完,掏出了那張紅箋,托仆人交了上去。
看到上麵熟悉的字跡,陸靜修心裏安穩了幾分。
至少,這層沒出差錯。
楊旭,弘農楊氏。
先不說有多少人冒認弘農楊氏。
這生辰八字,就是一眼假。
葉露,南陽葉氏,和蒼梧太守葉儉同族。
既然丈夫都是假身,妻子也不太能是真名。
“某自去核驗。”
雖然沒有必要,他還是把紅箋收下。
“汝可曾向謝家告密?”
看陸靜修東拉西扯,顧辟疆忍不住質問。
賈元被這麼一問,立刻出言道。
“小人一向守密,個中交易,不曾泄密!”
“如此,謝家又是如何得知南北通商一事,又為何遣汝來吳郡?”
顧辟疆舉起那封密信,當做是憑證。
畢竟,走私了這麼多年,一直沒被人發現過。
謝安突然來了這麼一封信。
帶著北府令牌的賈元就有告密的嫌疑。
“隻有楊旭,他見有莊內有四姓作坊,屯有糧食,牲畜,另有胡人來往,得知吳郡與北人通商。至於北府令牌,是其轉交小人。因戰亂之中,失卻官憑路引,故以此通行。”
為了洗清嫌疑,賈元隻能如實交待。
“定是這楊旭,受北府所托,到莊裏查探。”
一直沒說話的張伯雅,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並非如此,楊旭避難莊內,又接納小人及流民。因莊內缺糧,差遣流民,洗劫北府軍資。”
“這……”
這下張伯雅也無話可說。
他要是北府中人,那這就是障眼法,就是成本太高了。
他要不是北府中人,犯下這滔天大罪,他長幾個腦袋,可也不夠砍。
“洗劫北府軍資,為免殺身之禍,遣汝來此購糧補償。”
陸靜修的解釋說得通。
“好,好膽略,好誌氣。”
朱昭之拍著香幾,喊了幾聲。
“是他告密,北府才以此相逼。”
“並非如此,其人言語不凡,稱有讖言,牛繼馬後。又有星象,示晉祚將終。”
為了徹底擺脫告密的嫌疑,賈元直接把楊行秋說過的話,透露了一部分。
“狂生妄言,不可信之。”
“瘋了,定是瘋了!”
盡管顧辟疆和張伯雅,嘴上說不相信。
但,吳郡四姓,一直做著這樣的準備。
陸靜修不發一言,又拿起了麈尾。
看來,要仔細查探一番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