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莊境內(nèi)的天空已由陰天變成了雨天。


    細(xì)雨如絲如縷，織成了朦朧的雨幕，雨點細(xì)密如針，輕輕敲打在大運(yùn)河的水麵上，激起無數(shù)的漣漪。


    雨幕籠罩下的大運(yùn)河，顯得既深沉又神秘，宛如一幅流動的畫卷，又如一首無字的歌謠，流淌著無盡的故事，承載著無數(shù)的記憶。


    岸邊的柳樹低垂著枝條，柔軟的柳絲在雨中輕輕搖曳，仿佛在為大運(yùn)河這條古老的河流撫平歲月的皺紋。


    此時，薑家大船與薛家大船都�？吭诹税哆�。


    薑念、賀贇、賀忠三人從薑家大船上走下，踏著濕滑的河岸，朝著薛家大船走去。


    賀贇獨自撐著一把黑布傘，賀忠則恭敬地為薑念撐著一把青布傘，傘下的薑念，神色淡然，步履從容。


    薛姨媽、薛蟠、薛寶釵都站在薛家大船的甲板上，身邊各有下人撐傘伺候，三人不約而同地關(guān)注著薑念以及賀贇，賀贇一身五品龍禁尉的官服，在雨幕中顯得格外醒目，仿佛也在無聲地宣告著薑念的不凡身份。


    三人都很好奇，薑念究竟是什麼身份？


    薛寶釵心中暗自思忖：“這位薑大爺，當(dāng)真是個神秘人物！在秦淮河初見時，隻說他是個非望族子弟，不料竟能與江寧節(jié)度使那樣的大人物親厚。今日再見，他身邊的屬下竟又穿上了官服，這究竟是怎麼迴事？”


    薛蟠見薑念登上船來，率先忍不住開口問道：“怎會是你？”


    薑念平靜如水，淡淡反問：“為何有此一問？”


    薛蟠道：“你不是該在江寧的麼，怎突然出現(xiàn)在此？還幫我們對付了水匪，你……你不會是跟蹤了我們吧？”


    薛姨媽與薛寶釵聞言，目光都鎖定在薑念身上，母女二人心中也都有這種懷疑。


    也難怪，此事實在是太巧了。


    原著裏，薛家人進(jìn)京路上並未遭遇水匪。


    在這個紅樓世界，薑念的出現(xiàn)，改變了薛家人進(jìn)京的時間，以致於薛家人在大運(yùn)河上遭遇水匪。而在薛家極其危急的關(guān)頭，薑念偏偏又出現(xiàn)了，救下了薛家，與薛家的緣分進(jìn)一步加深。


    這讓薑念進(jìn)一步感受到了氣運(yùn)的玄妙莫測。


    賀贇皺眉對薛蟠喝道：“休要冤枉我家大爺！我們多日前就已籌備進(jìn)京，那時還未曾在秦淮河撞見你們，何來跟蹤一說？況且，此地已是棗莊，距離江寧已有十幾日的水路，若是跟蹤，我們豈會一路跟到此處？”


    賀贇長得雄壯威嚴(yán)，一身五品龍禁尉的官服更襯得他威風(fēng)凜凜，言語間自帶一股不容置疑的氣勢，說的這番話也甚有道理，讓薛姨媽、薛蟠、薛寶釵登時都疑心大減。


    “看來他並非跟蹤，如此倒是有緣人了？”薛寶釵一邊瞄著薑念，一邊暗自感歎，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她的臉頰便微微發(fā)熱，忙在心中糾正：“不，不是有緣人，是冤家路窄才是！我家此番急著進(jìn)京，本是為了避開他的，哪知行船十幾日，竟在此地又與他相遇，還被他從水匪手中救下，對他欠下極大的恩情……”


    想到這裏，薛寶釵心中五味雜陳。


    “蟠兒，休得無禮！”薛姨媽故意斥責(zé)薛蟠，卻是按捺不住好奇，對賀贇問道，“這位老爺身上穿的似是武官官服，不知您身居何位？”


    薛蟠、薛寶釵都很好奇這點，都將目光投向了賀贇。


    賀贇未直接迴答，看了眼薑念，是在請示，薑念則代為答道：“這是我家的賀管家，官居五品龍禁尉�！�


    薛蟠脫口而出：“原來是龍禁尉，想是捐來的吧？”


    薛姨媽又忙斥責(zé)薛蟠：“休得無禮！”


    薛家曾有人為官，又是皇商，且與一些勳貴官員來往密切。


    薛姨媽、薛蟠、薛寶釵都對“龍禁尉”這種官職不陌生，知道這是一種虛職，與實職的皇宮侍衛(wèi)相比，相差甚遠(yuǎn)。


    薛姨媽、薛寶釵都比薛蟠心機(jī)深，母女倆不約而同在心內(nèi)想著：“縱是龍禁尉，也非常人能捐到的，這位薑大爺該有非凡的來曆！”


    她們知道，龍禁尉這種虛職，並非有錢就能輕易買到，通常隻有外戚、勳貴或內(nèi)務(wù)府的子弟才能捐到。


    薛姨媽怕繼續(xù)追問令薑念厭煩，轉(zhuǎn)移了話題，語氣誠懇，“薑大爺今日救了我們一家，實屬大恩大德，薛家上下感激不盡。”


    說完，她竟對薑念行了個鄭重的萬福禮，以示感激之情。她又特意對賀贇也行了一禮，認(rèn)為有必要對這位五品武官有所尊重。


    薛寶釵見母親都如此了，也緊隨其後，朝著薑念和賀贇分別行了一個萬福禮，動作端莊優(yōu)雅。


    一時間，甲板上的女人們紛紛跟著行禮。


    謝季興、利兒及一個男仆，都對薑念、賀贇打躬作揖拜謝。


    薛蟠見眾人都已行禮，自己卻幹站著，他撓了撓頭，也朝著薑念深深一揖，語氣中帶著幾分誠懇：“多謝今日搭救之恩，頭裏是我昏了頭，冒犯了你，以後咱們相與交結(jié)吧。”


    人是一種複雜的動物，大善之人也會有汙點，大惡之人未必一無是處。


    薛蟠的性格就複雜多麵。


    他是個典型的紈絝子弟，驕橫跋扈，仗勢欺人，不學(xué)無術(shù)，貪圖享樂，衝動魯莽……但他重情重義，對母親孝敬，對妹妹疼愛，對朋友慷慨，心機(jī)不深，容易受騙……


    薛蟠此前對薑念是又恨又懼，然今日薑念對他有了大恩，他也見識到了薑念的強(qiáng)大能為，便對薑念敬慕起來，甚至想與薑念成為朋友。


    薑念從容地凝視著薛寶釵，卻不作聲，直到薛寶釵抬眸與他對視，他則將目光轉(zhuǎn)向薛姨媽，以平淡的語氣說道：“今日若非我及時出現(xiàn)，令賀管家遠(yuǎn)程射殺了兩個水匪，嚇退其餘賊人，你們薛家就要遭大禍，非但一船的家當(dāng)不保，男人會被殺，而標(biāo)致的女人多半會受辱甚至慘死，比方說，薛姑娘。”


    說到這裏，薑念又與薛寶釵對視一眼，薛寶釵雖知他所言非虛，還是不禁羞惱，忙低了低頭，暗自啐了一口。


    薑念又看向薛姨媽，語氣依然平淡：“或許你也要受辱，雖則你年紀(jì)大了，也是個風(fēng)韻猶存的女人�！�


    此言一出，甲板上的薛家人紛紛傻了眼。


    天啊，這位薑大爺真是口無遮攔！這種話兒也好當(dāng)眾說出來的？


    薛姨媽此刻竟是如薛寶釵一般，忙低了低頭，臉上泛起一抹紅暈，仿佛重現(xiàn)了多年前做姑娘時的羞惱之態(tài)。


    薛蟠下意識打量了一眼薛姨媽，竟是覺得薑念說得在理，暗道：“我媽確實稱得上‘風(fēng)韻猶存’四字�！�


    薛姨媽察覺到薛蟠在打量自己，更覺羞惱，她不好對薑念發(fā)作，便瞪了薛蟠一眼，低聲喝道：“你瞎看什麼？挖了你的眼珠子才好呢！”


    薛蟠：“……”


    薑念又繼續(xù)對薛姨媽道：“既然你也知道，今日你們薛家欠了我極大的恩情，是不是該對我有所迴報才是？”


    薛寶釵心中一緊，隱隱有種不妙的預(yù)感，覺得眼前這位薑大爺或會提與她有關(guān)的迴報……


    細(xì)雨依然在如絲如縷地下著，依然在織著朦朧的雨幕，大運(yùn)河的水麵依然在激起無數(shù)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