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巨大的響聲不絕於耳,整座大殿在此刻,都搖晃起來。
一道鮮血出現(xiàn)在周遲嘴角,他退後數(shù)步,而青衣男人的身形,隻是晃了晃。
論境界,兩人沒有區(qū)別,但真交起手來,有太多因素可以決定勝負,比如經(jīng)驗,比如道法……
最重要的,還是玉府裏的氣機純粹差距。
“可笑,東洲的修士,也能稱之為修士?”
青衣男人身形掠過,不斷逼近周遲,他身上的氣機散開,不斷清理自己身側(cè)的那些劍氣。
周遲掌中劍一抖,一條劍氣立馬順著劍尖滋生,頃刻間,那條劍氣橫切而去,直麵已經(jīng)逼近自己一丈之內(nèi)的青衣男人。
“不入流的手段!”
青衣男人揮袖,一道青色玄光自衣袖裏撞出,直接將那道劍氣撞碎。
仍舊不曾祭出本命法器的青衣男人,麵對這一劍,竟然自負到伸出雙指,夾住劍鋒。
哢嚓一聲。
劍身之上,已生裂痕,再之後,劍身崩斷。
手握劍尖的青衣男人冷笑一聲,隻是還沒說出話來,便看到周遲提著已經(jīng)斷了的劍,再次遞出一劍。
似乎佩劍折斷,對於眼前的少年,隻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也罷,今天便成全了你,讓你好去黃泉尋你們那些師門長輩。”
青衣男人一掌拍出,磅礴氣機從掌心湧出。
那柄劍已經(jīng)斷開,沒了神意,在這一掌之下,隻得寸寸斷裂,很快便隻剩下劍柄。
似乎下一刻,這一掌便要落到周遲身上,到時候,這一場鬧劇,就要徹底結(jié)束。
周遲不說話,隻是眉心驟然裂開,一道劍光閃爍,就要迸發(fā)出來。
“還不死心?”
青衣男人漠然以對,知曉這是劍修的最後手段,以驅(qū)動玉府裏的那心頭物,要和他玉石俱焚。
但哪有這麼簡單?
或者說,一個小小東洲的年輕劍修,也配跟他玉石俱焚?
他大袖擺動,手掌在此刻急速冒出一道青光,以一個極快的速度,在這裏匯聚而成一隻青色大手,大手落下,直抓周遲的天靈蓋,青光交織,要在這裏硬生生將周遲的頭顱整個包裹住,讓他的眉心那道劍光無法真正綻放。
周遲仰起頭,隻是鬆開手中劍柄,然後吐出一個字,“來。”
在周遲吐出那個字的當口,青衣男人頓覺身後汗毛倒豎,他的掌心氣機大作,想要盡快將眼前的少年打殺,但依舊晚了一步。
剎那之間,有一柄飛劍,瞬間掠到他身後。
一撞而過。
飛劍洞穿他的肩膀,帶著鮮血,穿過滿殿劍氣,落入周遲手中。
青衣男人吃痛,悶哼一聲。
握住自己真正的本命飛劍的周遲麵無表情,已經(jīng)一劍橫切,劍氣在狹小的空間裏拉出一條璀璨白線,卷著其餘劍氣,向前撕扯而去。
這一劍,要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更為強大。
作為劍修,拿不拿劍,拿的是不是自己的本命飛劍,完全是天壤之別。
青衣男人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恥辱,他身為玉京山的修士,一向自視甚高,若是對麵的布衣少年是中洲那邊的天驕也就罷了,可一個偏遠東洲的年輕劍修,竟然能讓他受創(chuàng)至此,他接受不了。
那是前所未有的恥辱!
他大袖飄搖,在滿是劍氣的大殿裏,不停攪碎周遲的劍氣,那一劍的劍氣之盛,還是出乎他的預料。
在頃刻間,伴隨著嗤嗤的響聲,他的青衣也被撕開數(shù)道口子。
這件法衣他也同樣祭煉多年,但在此刻,終究是沒有敵過這如同海浪般,一次又一次拍打在他身上的無數(shù)劍氣。
這大殿裏的劍氣符籙,實在是太多了……
他的發(fā)髻也被一道劍氣斬下,一頭長發(fā),就此落下,到了此刻,他再也沒有什麼從容神態(tài),反倒是有了些癲狂感。
……
……
“張道友,我來助……”
“滾!”
“好。”
已經(jīng)退到大殿外的徐野忽然開口,隻是話沒說完,便被對方斥退。
不過他倒也不生氣,他本就不願意摻和進來,對方一個滾字,讓他十分滿意。
……
……
被徹底激怒的青衣男人,一顆道心搖晃,再也沒有任何留手,畢生修為在這裏肆意綻放,一個青色小碗出現(xiàn)在這裏,懸停半空之後,隨著青衣男人拂袖,小碗瞬間傾覆,無盡的氣機從碗裏傾瀉而出,如同一條長河,浩浩蕩蕩,要在這裏淹沒周遲。
周遲緊緊攥住手中飛劍,體內(nèi)玉府裏的劍氣更是在不斷奔騰,充斥在他的每一條經(jīng)脈之中,飛劍微微顫鳴,不是害怕,隻有興奮。
他腳尖一點,身形一掠而過,提劍殺入那條“長河”之中。
青衣男人看著這一幕,雙手不斷結(jié)印,那些青色的氣機在頃刻間便幻化成無數(shù)條鐵鏈,在這裏縱橫交錯,直接構(gòu)建成一座大獄。
既然對方如此自信,那他就先鎖住周遲,然後再用氣機將他剝皮削骨,折磨致死,如此才能解他心頭之恨。
“大獄”之中,此刻劍氣和氣機不斷碰撞,劍氣和氣機的廝殺,已經(jīng)到了最為白熱化的階段。
青衣男人驅(qū)使著那個青色小碗,臉色也變得蒼白,此刻他體內(nèi)的氣機運轉(zhuǎn),已經(jīng)變得有些緩慢,傷口附近,更是刺痛不已。
後知後覺,他才反應過來,原來之前周遲那一劍,並不是簡單傷他而已,那少年,在他傷口處,留下了一道隱秘劍氣,此刻隨著他運轉(zhuǎn)氣機,那劍氣已經(jīng)順著他的傷口,侵入了經(jīng)脈之中。
“真是個心思深沉的小畜生!”
青衣男人獰笑一聲,“等我殺了你,再來處理你這些微末手段。”
在短暫瞬間,他便做出了決斷。
他暫時不去管自己體內(nèi)的那些劍氣,而是打算先殺了眼前的周遲。
但下一刻,他最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
自己那重重構(gòu)建的“大獄”忽然在此刻,開始破碎,一道充沛的劍氣,瞬間將那些鎖鏈破碎,撕開了大獄。
連帶著他那件本命法器都已經(jīng)滿是裂痕。
有一枚劍氣符籙,同時消亡。
這讓他心痛不已,更勝過師弟死於自己眼前。
那個身上布衣到處都是缺口的少年重新出現(xiàn)了。
然後又消失了。
青衣男人一怔,隨即開始找尋他的身影,卻發(fā)現(xiàn)下一刻,他已經(jīng)到了自己身前,手中無劍,並指為劍,朝著他眉心點出。
而那柄飛劍,懸停在他身後,開始吸納這大殿裏的殘餘劍氣。
如同鯨吞!
青衣男人的衣袖被周遲雙指撕開,繼而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青衣男人下意識一掌拍出,隻是因為體內(nèi)那道劍氣的緣故,所以他這一掌,威勢遠不如之前。
周遲屈肘在前,和那一掌相交。
然後順勢後退,握住自己的那柄本命飛劍。
“不好。”
青衣男人皺眉。
“晚了。”
這是周遲第一次跟青衣男人開口說話。
大概也是最後一次。
他遞出一劍。
那吸納了無數(shù)劍氣符籙的殘留劍氣的飛劍被他遞出,劍氣大作!
整座大殿在此刻都搖晃起來,宛如一場狂風,要將這座大殿徹底摧毀!
之前青衣男人認為周遲連跟他玉石俱焚的資格都沒有,但真的沒有嗎?
無數(shù)的劍氣,在周遲遞出這一劍的時候,便開始朝著四周散發(fā),以最為決絕的姿態(tài),朝著青衣男人而去。
這座大殿的一切,似乎都要被這一劍,直接斬開。
當然,也包括眼前的青衣男人。
大風吹得周遲的布衣獵獵作響。
周遲嘴角溢出一道鮮血,緩緩流淌。
啪的一聲。
那個青色小碗碎了。
碎瓷片掉落下來,被劍氣斬碎。
青衣男人吐出一口鮮血,臉色瞬間蒼白如紙。
一座大殿,搖晃不停,無數(shù)青瓦跌落,隻是尚在半空,便被那霸道的劍氣反複斬開,最終化為齏粉。
地麵更是溝壑縱橫。
青衣男人的青衣到處是缺口,衣下的身軀,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不知道多少道傷口。
鮮血順著他的傷口一直流淌,染透他的青衣。
到了此刻,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小看了眼前的少年,但那又如何?
“想要玉石俱焚,那就來試試,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青衣男人獰笑著開口,癲狂至極的他青衣飄動,體內(nèi)的氣機在此刻完全傾瀉而出,硬生生迎上那一劍,在漫天的劍氣裏,他一身氣機反倒是好似風助火勢,越發(fā)洶湧。
兩道氣息,在這裏相撞在一起。
轟!
恐怖的氣浪在這裏發(fā)出音爆聲,如同悶雷,連綿不斷。
這是劍氣和氣機的廝殺,這也是周遲和青衣男人之間的較量,再說大一些,這或許便是東洲和中洲的較量。
周遲身上也出現(xiàn)了許多傷口,他的玉府和靈臺,更是出現(xiàn)了一道裂痕。
他們雖然是同境,但正如青衣男人所說,中洲和東洲的修行之法,差得太多,他的劍氣,不如對方的氣機純粹。
若不是他之前的那麼多布置,他不可能將眼前的青衣男人逼到此等境地,但隻是這樣的境地嗎?
周遲的雙眸十分冰冷。
眼前人,該死在他劍下。
但下一刻,周遲的劍便再碎了。
他的劍碎過一次,但那一柄,並不重要,可這一柄,卻切切實實是他的本命飛劍,在玉府裏溫養(yǎng)數(shù)年,和他早就心意相通。
此刻本命飛劍已碎,對於劍修來說,便相當於死了一半。
但他還有一半。
他握住那隻剩下一半的飛劍,往前踏出一步,在受到那無數(shù)氣機的侵擾的同時,狠狠將手中劍插入青衣男人的心口。
與此同時,青衣男人一掌落到了周遲的心口。
轟隆隆——
大殿的柱子碎了,一座大殿,轟然倒塌!
煙塵四起。
這座破敗野廟,成了一片廢墟!
……
……
“張道友!”
廢墟前,徐野大聲唿喊,滿臉焦急。
就在此時,一道青光從廢墟裏拔地而起,是一枚玉蟬,飄落到徐野身邊,凝聚成一道虛影。
正是之前和周遲交手的青衣男人,張選。
“張道友,沒事吧?”
徐野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對方,心中卻是泛起驚濤駭浪,張選這個樣子,顯然險些就被玄照一劍斬了,此刻這道虛影,便是失了肉身的神魂了。這肯定是最後憑著心頭物才僥幸躲過一劫。
張選漠然看了一眼徐野後,才淡然道:“那畜生的修為一塌糊塗,若不借助外物,早被我打殺了。”
“啊……那是自然,小小玄照,哪裏是張道友的敵手?”
徐野開口附和,心中卻暗罵,這他娘的肉身都沒了,還能如此臉不紅心不跳的說些屁話?!
“此間事了,我有些感悟,要迴玉京山潛修了。”
張選看了一眼徐野,“今日之事,你如何看?”
徐野一臉真誠,“張道友道法通天,輕而易舉便殺了祁山餘孽玄照,隻是之後頓悟,想在修行上另辟蹊徑,至於具體如何修行,哪裏是我能看透的?”
張選感慨道:“可惜李師弟冒失,非要獨自一人先來,中了那畜生埋伏,我也救援不及。”
徐野也一臉惋惜,“真是可惜了。”
“對了,張道友,那玄照?”
徐野看了一眼廢墟那邊,他用神識探查過了,確實再無生機。
“自然是屍骨無存了。”
張選淡然不已,“小小東洲劍修,不值一提。”
“啊哈哈……是極,是極。”
……
……
兩人,準確來說,是一人一魂就此遠去。
半個時辰後。
一道人影折返,正是徐野,重新迴到廢墟前,他站在庭院裏,再次散出神識,探查四周。
他甚至在廢墟裏翻找了一番,的確沒找到任何屍骨。
就連之前的那位玉京山的修士李雲(yún)屍骨,也都找不到任何了。
“真死了?”
他自顧自點頭,倒也合理,畢竟之前張選的肉身都沒了,那大殿裏最後的氣機撕扯,足以毀去他們這個境界的修士體魄。
片刻後,他轉(zhuǎn)身離去。
一個時辰後。
徐野再次折返,然後再離去。
第三次折返,則是在一個半時辰之後,這位寶祠宗的修士,再次返迴,到了此刻,再次探查之後,確認沒有任何生機之後,這才長舒一口氣,心滿意足地離去。
隻是他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就在遠處的一座矮山上,渾身流淌鮮血的周遲正默默看著他。
他掌中還攥著一張劍氣符籙。
直到徐野徹底遠去之後,周遲才放鬆了些,運轉(zhuǎn)僅存不多的劍氣,讓身上的傷口結(jié)痂,不再淌血。
伸手從懷裏掏出那個羊皮冊子,周遲平靜翻到最後一頁,手指顫抖的寫下玉京山和寶祠宗幾個字。
然後在後麵,又添補了張選和徐野的名字。
“果然如此。”
然後周遲自視玉府,體內(nèi)的天門、玉府和靈臺,都已經(jīng)滿是裂痕。
如今他的情況雖然糟糕,但實際上隻需要花時間去修複天門玉府和靈臺即可,這個時間或許漫長,但不會影響太多。
他足夠年輕,如今不過十七歲而已,十五歲他便破開了天門,成為了祁山的內(nèi)門大師兄,是東洲公認的年輕一代劍修最天才者。
不過他還是皺了皺眉。
之前和張選的最後時刻,他其實完全可以讓張選形神俱滅,因為他還有兩張最好的劍氣符籙沒有拿出來。
那些劍氣符籙,是他這幾年繪製的,都是他的保命手段,隻是這一戰(zhàn),幾乎已經(jīng)消耗殆盡。
而之所以最後沒用出來徹底殺了張選,道理簡單,他需要人來證明祁山內(nèi)門大師兄“玄照”已經(jīng)死了。
而徐野不太夠。
也隻有這樣,才能讓他有時間繼續(xù)成長,去報仇。
隻是和張選一戰(zhàn),他發(fā)現(xiàn)了一件十分麻煩的事情,那就是中洲的修行之法,真要勝出東洲太多。
之前自己若不是借助那些劍氣符籙,隻怕一開始,就是全麵落於下風的景象。
沒有任何可能殺了張選。
兩者交手,完全像是壯漢玩弄稚子。
兩人境界相當,本不該如此。
換句話說,如果繼續(xù)修行祁山的劍道,那麼報仇一事,幾乎便不可能完成。
但……祁山已經(jīng)是東洲一流的劍宗。
劍道一脈,東洲其餘劍宗,有比祁山強的,但劍道修行,隻怕難有質(zhì)的碾壓。
心中微動,周遲再次翻開那本羊皮冊子,取出那張紙條。
“周遲,上次我跟你說的那件事……”
看著這張紙條,周遲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起來。
一念及此,他體內(nèi)忽然轟地一聲巨響。
如同平地起驚雷!
那些僅存的劍氣,在頃刻間從經(jīng)脈裏往外而溢出,同時再次給周遲的身軀造成數(shù)道傷口。
體內(nèi)的一座天門、玉府、靈臺在此刻,都轟然碎裂!
周遲吐出一口鮮血,身形搖晃不已。
此刻,這位曾經(jīng)的東洲年輕一代的第一劍道天才,境界一路下跌,從天門境到玉府,再從玉府跌落靈臺,最後更是跌出靈臺。
也並未在方寸和初境停留。
一瞬之間,他已經(jīng)重新變成了那個不曾踏足修行大道的孩童。
此刻,周遲仿佛看到了那個當年站在祁山山門前的孩童,那個時候他抬頭看著眼前的山,滿眼向往。
但那個時候,他沒有玄照這個名字,他隻叫周遲。
隻是周遲。
“既然如此,那就再來一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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