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州府綦水郡有一座小鎮(zhèn),名為冬溪,這座小鎮(zhèn)建立時間,比大湯朝的國祚還要綿長。
白水街的街尾有一處占地不大不小的宅子。
宅子上頭的牌匾上,隻有讀書兩字。
一輛馬車緩緩駛?cè)虢治玻瑏淼竭@裏,等到馬車停穩(wěn)之後,一個身著青綠長衫的中年男人從車廂裏走出。
宅子裏立馬便有個中年管事小跑出來,“大爺,您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那孽障這些時日是否洗心革麵,在好好反省讀書!
走下車廂的男人,正是孟家大爺,也是孟寅的父親,孟章。
聽著這話,管事心頭一緊,撲通一聲便直接跪倒下去,“大爺恕罪啊,寅少爺他……”
孟章一怔,還不等管事說完,便直接大踏步走進院子裏,一路不停歇,片刻後,直接一腳踢開書房,然後果然沒有看到想要看到的景象。
“逆子!”
“誰能告訴我,這逆子跑到哪裏去了!”
孟章臉色鐵青,身為孟氏長房,他的嫡長子孟寅自然從小就是被當成家主培養(yǎng)的,但誰能想到,他孟氏這個書香門第,居然會真出一個如此的混世魔王,從小到大,鬥雞惹狗一看便會,讀書偏偏是一本都讀不進去。
這不僅將他氣得不行,更是讓他的老父親,也就是如今的孟氏家主孟長山也惱怒不已,一氣之下,這才將其發(fā)迴老家,本意是讓其刻苦讀書,一改之前的性子,但這才一年不見,這家夥居然離家出走了?!
這樣一來,讓他孟章如何跟老父親交代?!
轉(zhuǎn)身走出書房,孟章看著庭院裏跪了一地的下人丫鬟,他隻是盯著跑進來,此刻還是跪在地上的管事孟重,“孟重,這逆子跑到何處去了,為何不告知我?!”
孟重臉色難看,“大爺,不是不想說,是寅少爺離開前給我們都吃了噬心丹,不讓我們說啊,要是說了,少爺便不給我們解毒!”
孟重顫顫巍巍遞上一顆黃色丹藥,隻是孟章隻看了一眼,便氣笑道:“這什麼噬心丹?不過就是糖丸罷了!”
“啊……”
孟重搖頭道:“不會啊,我吃了之後,總覺得胸痛,是有噬心之感啊!
孟章嘴角抽了抽,懶得理會他,“現(xiàn)在告訴我,那逆子去何處了!”
孟重苦著臉,“少爺出門哪裏能告知我去何處?後來我雖派人去找了,但也一無所獲啊。大爺,你也知道少爺?shù)奶焐敾,我哪裏是他的對手啊?”
孟章用手按著眉頭,臉色難看不已,攤上這麼個兒子,實在是讓他頭疼,要是這小子純粹就是個扶不起的,那他倒也不必這麼麻煩了,眼不見心不煩便是了,可偏偏這小子,在這一代的孟氏子弟裏,論聰慧還真是無人能及,老爺子對他,也是有著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偏愛。
可越是如此,孟章便對這小子越是生氣。
明明好好讀書,就注定會是一代大儒,繼承孟氏不成問題,可為何偏偏不愛讀書呢?
“查,給我好好查,把整個東洲翻過來也要找到這個逆子,抓他迴來之後,我非得吊著打他三天!”
孟章咬牙切齒,額頭上青筋暴起,可想而知他有多生氣。
“大爺,寅少爺還是個孩子,打三天隻怕是真受不了,不如打一刻鍾就算了!
孟重站起來,躬著身,小心翼翼地開口。
孟章氣笑道:“好啊,孟重,那剩下的兩天半,你替他挨著!”
孟重咬了咬牙,“行,大爺,我替少爺挨了就是。”
聽著這話,孟章的怒意也消了大半,他看向眼前這個跟了孟氏一輩子的管事,歎氣道:“就是你們和他娘慣著他,要不然他能成如今這樣子嗎?”
孟重點頭稱是,心裏卻想著,說慣著少爺,那不是大爺您最慣著嗎?少爺小時候每次犯錯,老家主要打少爺戒尺,不都是您攔著的?
……
……
朝雲(yún)峰是重雲(yún)山的主峰,峰頂有一座大殿,那是整座重雲(yún)山的核心之地,許多大事都是在那座大殿裏商議出結(jié)果,再傳出去的。
此刻的大殿之前,有三人並肩,兩男一女,此刻都看著那邊老鬆臺,幾人境界高妙,即便隔著那麼遠,也能看到老鬆臺那邊的氣息變動。
隨著那位朝雲(yún)峰長老將情況傳來之後,一個頭發(fā)黑白摻雜的玄衣男人便開口笑道:“恭喜謝師妹了,那孟寅天賦如此之高,如今便已經(jīng)方寸境圓滿,隻怕此後大道上,也能走得極遠!
說話的男人正是朝雲(yún)峰的峰主白池。
隻是這位姓白,卻最喜歡穿一身黑衣。
謝昭節(jié)眼裏滿是笑意,卻還是平淡道:“謝過白師兄,這孩子心誌不堅,隻是仗著有些天賦,我看未來也是難有什麼大成就!
白池嘴角抽了抽,心想要不是認識你多年,我還真把你這話當真了。
“謝師妹不錯,得了如此一人,好好培養(yǎng),自有一番出息。”
一直看著老鬆臺那邊的高大男人淡淡開口,雖說是在稱讚,但卻聽不出什麼誇讚的意味。
這便是蒼葉峰的峰主西顥(hao)。
四峰中,外人乍一聽,隻覺得朝雲(yún)峰的峰主是距離宗主之位最近之人,畢竟朝雲(yún)峰是主峰,要選下一任宗主,隻怕便是從此峰中選出,但實際上,重雲(yún)山的大人物們都知道,四峰中,最有可能成為下一任宗主的,便是這位蒼葉峰峰主西顥。
他和宗主師出同門,是宗主的親師弟,又是四峰主裏年紀最長的一位,境界更是最高,論資曆論境界,整個重雲(yún)山,除去宗主之外,無人可以與他比較。
謝昭節(jié)謝過這位西師兄,也早知道他是這般性子,也並未生出什麼不滿,隻是有些惋惜道:“隻可惜禦雪師妹尚在閉關(guān)……”
說到此處,她又搖了搖頭,她和玄意峰的禦雪關(guān)係最好,本意是有好事自然要第一時間告知禦雪,但轉(zhuǎn)念一想,這玄意峰好不容易新收一個弟子,卻是這般,到了此刻,都尚未初境圓滿,想來禦雪師妹即便出關(guān),也高興不起來吧?
早知道,要是當初將孟寅丟到玄意峰去呢?
但她又很快搖頭,要是真的將孟寅丟到了玄意峰去,八成也是浪費了這孩子的天賦。
他能如此快方寸圓滿,但之後開始修行玄意峰的功法後,隻怕就要舉步維艱了。
“那個叫周遲的,既然是這般廢物,早就該趕下山去,平白浪費這些丹藥!
西顥搖了搖頭,“太慢了。”
謝昭節(jié)和白池兩人知曉這位師兄是在說前些日子那場議事,其實那個時候蒼葉峰的某位長老就提過一嘴,要不然便直接趕周遲下山,隻是在她和白池的反對下,才沒有成行。
謝昭節(jié)當時之所以會反對,一來是因為她和禦雪關(guān)係好,不願意玄意峰又陷入那般境地。二來則是因為孟寅的緣故,孟寅和周遲關(guān)係好,要是忽地讓周遲下山,那孟寅是否道心會受影響,也說不定。
至於白池的立場,則是很簡單了,整座重雲(yún)山都知道,朝雲(yún)峰主白池,一直喜歡那位玄意峰峰主禦雪。
不過這一次他們幫腔,倒也有山規(guī)在後,也算是合情合理。
最重要的是,周遲也隻有一人而已。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此事未能在議事上通過,蒼葉峰之後又提出了改革內(nèi)門考核的想法,這一次倒是無人再反對。
畢竟此事,確實不得不為。
謝昭節(jié)剛要說話,白池便打圓場道:“西師兄,事情總要慢慢來的,這一兩次議事就定下,斷了旁人的修行路,實在是有些過於殘忍了!
西顥冷笑一聲,“時不我待,再如此下去,怕就怕重雲(yún)山成為第二個祁山了。”
聽著祁山兩個字,白池也說不出話來了。
泗水那邊的事情,如今已經(jīng)傳遍東洲了。
……
……
周遲不知道很多事情,他也不太關(guān)心那些事情。
他隻知道重新迴到方寸境之後,他需要一柄劍。
一柄不出意外,就會一直陪著他的本命飛劍。
所以他聽著蟬鳴走出藏書樓,然後去尋柳胤,隻是並沒有找到這位峰中唯一的師姐,這才退而求其次,找到了正在掃地的裴伯。
說明來意之後,裴伯有些高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雖然慢了些,但總歸是進了這道門,不錯!
“隻不過你想要尋一柄劍,可不太容易!
裴伯放下掃帚,有些感慨。
周遲有些沉默,雖說知曉玄意峰的困境,但沒有想到竟然難到如此地步,一座劍峰,竟然沒有劍嗎?
“以前玄意峰鼎盛之時,在重雲(yún)山風頭最盛,開爐鑄劍,自有大才,所需鑄劍之物,山中自會派人找尋,但如今峰中沒落多年,劍爐早已無人開爐,峰中所剩飛劍,也早就幾乎不存!
裴伯頓了頓,“不過身為劍修,自然要有一柄劍才是!
“有個地方,還有些當初誰都看不上的劍,要不然去看看?”
裴伯看向周遲,似乎很想知道他要不要去看看。
周遲倒是沒猶豫,隻是笑道:“可以,無所謂材質(zhì),隻要契合便是好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