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色蒼白的柳胤緩緩走了進(jìn)來,扯出一個病態(tài)的笑臉,“周師弟,恭喜!”
與此同時,她拿出一個秀氣的錢袋子,遞給周遲,有些歉意道:“做師姐的,本來就該擔(dān)起你的修行教導(dǎo)之責(zé),隻是……你現(xiàn)在得以進(jìn)入內(nèi)門,實(shí)在是可喜可賀,師姐沒什麼好東西,這裏有些梨花錢,權(quán)當(dāng)師姐的補(bǔ)償。”
七洲之地,通用的錢幣,便是梨花錢,因為外形似梨花,所以得名,鑄造此物,要用到一種珍稀金礦,數(shù)量不多,如今幾乎已經(jīng)絕跡,因此梨花錢的數(shù)量已經(jīng)不可再增。
這也使得七洲修士,都認(rèn)可梨花錢的流通,修士之間的交易,便以此物來作為媒介。
這一袋梨花錢雖然不多,但很顯然,憑著柳胤在這山中的地位,隻怕也需要攢上多年。
周遲沒伸手去接,而是問道:“柳師姐,在山下遇到麻煩了?”
上次柳胤匆匆和周遲見麵之後,便下山去了,一去便是數(shù)月,如今這個樣子歸來,自然肯定遇到了些事情。
柳胤將錢袋子塞給周遲,虛弱一笑,“快收起來,你這修行到處都是花錢的地方,山中的配額不見得都夠,買丹藥也好,買符紙也好,都是花費(fèi)。我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就是在山下受了些傷,不礙事,養(yǎng)一養(yǎng)就好了。”
說著話,她的嘴角更是溢出一道鮮血,讓她的臉色變得有些潮紅。
周遲皺起眉頭,光看這架勢,眼前的柳胤就絕不可能是如同她說的那樣隻需要養(yǎng)一養(yǎng)就好,她這傷勢,甚至有可能傷到了本源,若無上好的丹藥調(diào)理,隻怕會留下無法逆轉(zhuǎn)的道傷。
柳胤的天賦本來就算不上好,要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都沒辦法踏足天門境,這要是再受一道無法逆轉(zhuǎn)的道傷,其實(shí)就可以提前宣告,她的修行之路,幾乎就要斷絕了。
這種事情她自己不見得不知道,但還是將那些梨花錢給了自己。
周遲看著自己掌心的梨花錢,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或許也不是不太好看,隻是有些……不適應(yīng)。
“周師弟,即便……咳咳……成了內(nèi)門弟子,修行也不要鬆懈,天門境是一道門檻,對尋常修士來說是這樣,對咱們玄意峰弟子來說,更是如此。”
柳胤伸手擦去自己嘴角的鮮血,有些期待地看著周遲,“但我相信,你肯定能越過去的。”
周遲聽著這話,看了一眼柳胤,沒有說話,而是轉(zhuǎn)身離開了藏書樓。
“周師弟……”
柳胤在後麵喊了一聲,很是疑惑。
……
……
青溪峰女弟子居多,就連那位峰主也是女的。
不過那位峰主的脾氣和青溪的柔和大概有些不同,這些年雖說收斂不少,但興許是因為年輕時候的脾氣太暴躁,導(dǎo)致她收的那些弟子,脾氣都有些暴躁。
顧鳶的脾氣是最像年輕時候的青溪峰主的,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她才最受那位峰主喜歡。
“那家夥才迴峰,你們還有什麼事情沒說完?”
此刻顧鳶正盯著來到青溪峰的周遲,有些不滿,孟寅現(xiàn)在擔(dān)著青溪峰的期待,正是要好好修行的時候,怎麼能再被耽誤?
也就是眼前的周遲是玄意峰的弟子,要是換了旁的人,早就被她臭罵一頓了。
“顧……師姐。”
周遲看著顧鳶說道:“有些話忘說了,想著不能耽誤孟寅修行,這才趕緊過來,說完了好,不然他修行的時候想著這件事,也容易出事。”
顧鳶聽著這話,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修行的確要心無旁騖才好,但凡心不靜,便容易出事。
於是他隻是看了周遲幾眼,問道:“就在這裏說幾句話?”
周遲點(diǎn)頭笑道:“至多不過一刻鍾,說完我就走。”
顧鳶嗯了一聲,指尖溢出一抹光華,朝著遠(yuǎn)處掠去,她轉(zhuǎn)身之時,忽然問道:“柳胤呢?迴山了沒?”
她和柳胤關(guān)係不錯,也知道她前些日子不在山中。
周遲點(diǎn)頭笑道:“師姐已經(jīng)迴來了。”
顧鳶哦了一聲,想著等過幾日有空便去尋她好了。
不多時,孟寅來到這裏,還沒說話,周遲便一把將他拉到一側(cè)的樹下,看了一眼左右,周遲才開口,“有件事請你幫忙。”
見周遲這麼嚴(yán)肅,孟寅點(diǎn)點(diǎn)頭,“什麼事。”
“幫我找一顆百草丹。”
周遲開門見山,倒是沒有隱瞞。
“你瘋了?!”
孟寅皺眉道;“你知道那玩意有多珍貴嗎?”
百草丹是修士治療傷勢的上佳丹藥,天門境以下的修士,服下一顆百草丹,毫不誇張的說,是能續(xù)命的。
這種丹藥並不在內(nèi)門弟子的配額之中,想要在丹房那邊得到一顆這樣的丹藥,要麼是為宗門立下大功,積攢功勳兌換,要麼就是在一些大的修行盛事裏為重雲(yún)山增光,被山門賜下這樣的丹藥。
“我沒記錯的話,這次內(nèi)門大會,在靈臺境裏拿了第一,就會有一顆百草丹。”
周遲記得孟寅是說過這話的。
“是有,但是你也太喪心病狂了吧?我他娘的還沒比呢,這東西你就預(yù)定了?!”
孟寅雖說之前是說過這話,但實(shí)際上他也不敢保證自己真的能在內(nèi)門大會上奪魁。
“不,我是說,既然內(nèi)門大會能賜下,那麼山中肯定有這丹藥,能不能想點(diǎn)辦法,找人買一顆?”
周遲掏出那袋子梨花錢。
“你這點(diǎn)錢也不夠……啊?”
周遲想了想,收迴那袋子梨花錢。
又遞出一個明顯不是凡物的古樸吊墜,“用它換一顆。”
這東西很顯然比當(dāng)初周遲送出去的那塊玉佩要值錢得多。
換一顆百草丹
都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的那個尋常少年,再加上孟寅的眼光本就不錯,他自然能看出這東西的好來,他狐疑地盯著周遲,“你這家夥,我早就知道不對勁,明明出身那等世家大族,非得裝窮,現(xiàn)在裝不下去了吧!”
他接過吊墜,隨口問道:“你要那玩意做什麼?”
周遲說了柳胤的事情。
孟寅頓時來了精神,“不錯,周遲,你果真跟我一樣,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少年。”
周遲不說話。
遠(yuǎn)處的顧鳶咳嗽一聲。
周遲長話短說,“你趕緊把東西搞到手,給我送來。”
孟寅擺了擺手,迴了個這件事包在我身上就好的眼神。
周遲這才感激地看了一眼孟寅,這家夥雖說腦子不太好,但該說不說,情義還是很足。
……
……
重新折返玄意峰,藏書樓那邊,柳胤還在這裏等著。
看到去而複返的周遲,柳胤沒有埋怨,隻是仍舊不解。
“師姐,我去為你討了杯寧神茶。”
周遲端著茶水遞給柳胤,柳胤這才明白,原來自己這位師弟不打招唿突然離開,是去為她尋茶了。
寧神茶雖說不是什麼珍稀之物,但對理氣也有些用,她此刻倒是也需要。
因此柳胤很快便接過來,仰頭一口喝了個幹淨(jìng)。
“周師弟,這茶……”
她喝下之後,才覺得有些不對,因為此刻口齒裏,有著草藥的清香。
茶水入口之後,更是化作一道暖流,朝著她的玉府湧去,開始修複她的傷勢。
周遲說道:“茶裏有顆百草丹。”
柳胤猛然抬頭,看向周遲,“周師弟,你……”
百草丹是什麼她自然知曉,這樣的東西,自己這個師弟怎麼能有?
“我與那青溪峰的孟寅是好友,托他尋的。”
周遲沒有猶豫什麼,笑著說道:“算我欠他個人情,沒什麼大不了的,隻是師姐這傷要是不治,隻怕會有大問題。”
“師弟……”
柳胤的一雙眸子裏,此刻滿是水霧,在山下廝殺受傷的時候,她沒哭,但到了此刻,眼淚卻好像有些忍不住了。
“那可是一顆百草丹啊,即便是青溪峰都沒有多少,師弟,你知道你為我,欠了……多大的人情嗎?”
柳胤還是有些難過,原本自己作為師姐,就該照顧師弟的,但為什麼反過來是師弟在照顧自己?
她想到這裏,眼淚到底還是流了出來。
周遲卻是早就知道自己這位師姐會這樣,才會先直接將百草丹丟入寧神茶裏化開,不然她大概是怎麼都不會吃的。
“師姐送了一袋子梨花錢,師弟便還個禮。”
周遲笑了笑,“師姐的修行境界想來更重要,至於人情,總是能還。”
“不過即便吃了百草丹,師姐這傷,隻怕沒有個一年時光,也很難完全康複。”
柳胤說不出話來,上了玄意峰這麼多年,自己那位師父又常常閉關(guān),可以說平日裏都是她一個人撐起來玄意峰,早就習(xí)慣了一個人,苦難咬咬牙也就過去了,可哪裏想過還有人會幫自己的。
這一刻,她過去的所有委屈,大概都隨著那杯茶,給咽下去了。
“師姐,能說說是怎麼受的傷嗎?”
周遲看著柳胤,不去提百草丹的事情。
他的確是去青溪峰求過百草丹,但是孟寅哪裏有這麼快?
他剛剛拿出來的百草丹,自然是他隨身帶著的。
至於怎麼來的?
他作為祁山內(nèi)門大師兄,身上有一瓶百草丹,是很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吧?
至於為何要找孟寅幫忙。
周遲歎了口氣,誰家好人能隨便拿出百草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