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上,雲海劍光匯聚一線之後,終於橫切而去,隻是這一劍之後,從者眾多。
宛如戰騎廝殺,大將一馬當先,身後萬千騎卒,緊緊跟隨。
西顥那邊,此刻就如一座固如金湯的雄城,不是騎卒之間的對撞,而是一場攻城。
隻是以騎卒攻城,自然是天然劣勢。
自古行軍打仗,攻城首選,從來都是步卒。
不過禦雪這一劍,劍氣奔騰而去,隻怕不是想要攀上城頭,而是要直接了當的將那座雄城直接斬開。
兩者在此相撞。
一道巨大響聲在瞬間響徹雲海,然後便是一連串讓人牙酸的切割聲不斷響起,流雲盡碎。
劍氣肆掠而去,不停攪碎那遍布在雲海的氣機,西顥身形瞬間爆退數十丈,在雲海裏拉出一條細長痕跡。
隻是劍光如影隨形,隻是不斷追殺,並不停歇。
禦雪身形不斷前掠,最後甚至越過那道劍光,來到了西顥之前,這兩個故事頗多的同門,此刻再次對上。
禦雪一劍遞出,刺向西顥的心口。
西顥麵無表情,身前漣漪蕩起,無數道細微氣機在這裏層層消解禦雪的這一劍。
隻是作為重雲山劍道境界最高的禦雪,哪裏會沒了後手,飛劍在她掌心轉動,劍尖瞬間在這裏撕開一條新的缺口,而後順勢一拉,將西顥身前的氣機攪碎。
西顥平靜道:“師妹劍道境界,還是大有進展。”
禦雪張了張口,沒出聲,但很顯然是兩個字。
西顥看到了,臉色陰沉似水。
他作為重雲掌律,從來喜怒不形於色,但麵對禦雪,實打實的情緒波動太大。
禦雪一劍落到西顥衣袍上,隻是並未能將其撕開,隻是在上麵激起一陣火花,西顥這件灰衣看著尋常,但實際上是他祭煉多年的法袍。
禦雪手腕一抖,飛劍劍尖在他的脖子劃去,西顥隻是伸出手指,並指攔在劍尖之前,隻是他那手指表麵,附著一層細密氣機。
他的境界雖然比禦雪高出半境,但想要憑著肉身去接她的飛劍,那還是有些癡人說夢了。
西顥攔下這一劍,手指一抖,一道氣機湧出,逼退禦雪。
禦雪身形朝後蕩去,但那道本就之前在她身後的劍光,此刻湧起,自然而然越過禦雪,湧向西顥。
西顥的腳尖一點,再次後退,隻是在後退的同時,身前開始有無數道氣機不斷疊加,在這裏形成一座雄城,再次用來阻攔禦雪的這一劍。
西顥身前構建出來的數道氣機,在這裏形成的雄城,瞬間被撕碎,隻是劍光進入雄城之後,便如同陷入泥沼,最開始雖說氣勢如虹,但很快速度便減緩不少,那種一往無前的氣勢一減再減,最後如同遲暮老人,舉步維艱。
最後劍光消散。
西顥也不得不往後再退後。
因為就在他原本身處之地,已經有無數細密劍光合攏,隻是退後這一路,依舊讓他的那件法袍沾染無數劍光,頓時黯淡不少。
西顥瞇起眼,動了真怒。
禦雪麵無表情,隻是玉府裏劍氣湧動,掌中飛劍積蓄劍光,就還要出劍。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春風吹拂雲海,將劍氣和那些氣機都盡數吹散。
一臉微笑的重雲宗主,終於出現在了這裏,“師妹,怎麼這才出關,就大動肝火呢?”
重雲宗主出現的時機極為巧妙,此刻正是禦雪那浩蕩一劍徹底消散,禦雪怒氣消散不少,西顥怒氣生而未發的時候。
禦雪提劍,看著這位宗主師兄,皺著眉頭,譏諷道:“師兄做了這些年宗主,怎麼做著做著就好像越不會當宗主了?”
重雲宗主無奈一笑,幾個師弟師妹,除了小白之外,看看,這有一個好招惹的主嗎?
“按著山規,那小家夥是要來蒼葉峰一趟,師兄我一想啊,西師弟從來都是那種無私之人,即便那小家夥之前讓蒼葉峰丟了些臉,也不會難為他的,畢竟是小輩嘛。再說了,即便有些什麼事情,師兄都看著呢。”
重雲宗主微笑搖頭。
禦雪冷聲道:“要是他死在蒼葉峰了呢?師兄可別說誰抵罪的事情,他要是死了,誰都抵不了這個罪!”
一個有可能振興玄意峰的死了,在她心裏,遠比一位蒼葉峰主的份量重得多。
重雲宗主看著禦雪,笑道:“不還好好活著嗎?”
禦雪冷笑著不說話。
重雲宗主央求地看了禦雪一眼,“師妹,這山裏弟子們都看著呢!
禦雪不說話。
遠處,謝昭節和白池的身影浮現。
……
……
竹樓前。
禦雪身形重新出現,隻是一出現,這位玄意峰主隨手便遞出一劍,將那座本就有些破碎的竹樓直接斬碎。
哢嚓之聲不斷,這座西顥最喜歡的竹樓,就此成了曆史。
周遲站在原地看著,挑了挑眉。
“走!
禦雪看著臉色蒼白的周遲,聲音溫和了許多,“傷不重吧?”
此時此刻,她和之前的禦雪,判若兩人。
周遲搖搖頭,這才行禮,“弟子見過峰主!
禦雪笑著點頭,你看看,這是多好的一個孩子?
就這樣的孩子,別說一座玄意峰,就是連重雲山都交給他也不為過。
“走吧,迴峰,這破蒼葉峰,以後別來了!
禦雪看著周遲,就要帶著周遲離開。
周遲忽然道:“峰主,等等!
禦雪好奇看向周遲,等等?等什麼等?
周遲提醒道:“弟子是內門魁首,這次來蒼葉峰,按例掌律是要賜下些東西的,東西還沒拿呢!
禦雪聽到這裏,挑了挑眉,朝著天上冷聲道:“還不拿來!”
……
……
山頂處,林柏將一瓶百草丹和一袋子梨花錢遞給周遲,周遲行禮謝過,林柏正想說幾句話,禦雪便譏諷道:“蒼葉峰拿了這麼多的好東西,就這般摳搜?”
林柏苦笑不已,尋常弟子即便奪了內門魁首,這賜下百草丹半瓶就算是過分恩賜了,如今整整一瓶,還有這麼些梨花錢,不就是貼心想著你們劍修除了飛劍之外,其餘法器沒用,這才折現出來的梨花錢補償嗎?
這份補償,絕對不算少了。
不過都是同輩,林柏如何不知道禦雪的脾氣,也除去苦笑之外,再難說些什麼。
禦雪冷哼一聲,“林師兄,我要是你,早就轉投別峰了,跟著西顥,晚上不會睡不著覺嗎?”
林柏隻能再次苦笑,這話,他如何敢接。
好在禦雪這話說完之後,便沒有再說什麼,而是轉身下山。
林柏歎氣不已,站在原地看著這玄意峰的兩位劍修遠去,心想今日這一過,蒼葉峰和玄意峰的關係,隻怕再難緩和了。
……
……
山道上,禦雪和周遲,一前一後。
禦雪忽然看著山道兩側斷了不少的古柏,挑眉問道:“你斬的?”
她之前是直接從天幕上掠過,不曾走山道登山,自然不知道這邊的景象。
周遲點點頭,輕聲道:“弟子境界低微,實在是不能將這些樹都砍了!
禦雪笑道:“沒事,我來!
下一刻,一道劍光浮現,山道那邊轟隆聲不停,無數蒼葉峰弟子聞聲而來,在山頂看下去,一片山道,兩側古柏紛紛斷裂,隻留下樹樁。
此後蒼葉峰弟子們上山,隻怕就不會感慨這山道難走了。
弟子們沉默不語,紛紛看向林柏。
林柏感慨道:“真是有仇一點不藏著啊!
……
……
“師兄這拉偏架也太明顯了些!
雲海之上,謝昭節和白池已經離去,隻剩下重雲宗主和西顥。
之前禦雪倒是出劍痛快了,西顥要還手的時候,重雲宗主便出現了,這說不是刻意,誰相信?
聽著自己這位師弟破天荒的抱怨,重雲宗主笑道:“師弟也是師兄,自然要讓著師妹才是,更何況要不是師弟做得過分了些,師妹至於這般生氣嗎?”
西顥麵無表情,“我隻是按著山規行事,至於那少年,不過是想仔細看看。”
重雲宗主問道:“看也看過了,師弟以為如何?”
西顥搖搖頭,平靜道:“沒看完。”
之前在竹樓前他對周遲,的確是試探,他想知道的,遠不止是不是周遲殺了郭新他們這件事。
重雲宗主想了想,“那師弟下次再看,最好離遠一些!
西顥沒說話,隻是沉默。
重雲宗主感慨道:“師妹好不容易等來這麼個人,真要不依不饒,她是真能殺人的!
“師妹這些年過得這麼苦,我這個做師兄的,也很不忍。況且那個孩子很不錯,馬上就是東洲大比了,我還想看看他能做些什麼。”
“有些事情,也不是非要做的!
說完這句話,重雲宗主也不等西顥說話,便隻是一笑,而後身影消散。
西顥在雲海裏,看著重雲宗主消失的地方,揮了揮衣袖,斥開那片雲海,這才麵無表情的開口說道:“哪來這麼好的運氣!
……
……
返迴觀雲崖的重雲宗主,坐在那還未來得及收的火鍋前,看著那一鍋殘湯,自嘲道:“不癡不聾,不作阿家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