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這匹夫竟然這般,好好好!”
吳觀主指著程山,連說了三個好字,這才轉(zhuǎn)過頭看,看著周遲,“小友,既然要選道侶,我白鶴觀弟子也不差,你看上何人,我現(xiàn)在就能定下這門婚事!別的不說,到時候我弟子的嫁妝,定然比他們南天宗更加豐厚!”
程山聽著這話,急眼道:“吳老匹夫,你安敢如此?!”
“小友,你別聽他胡言,我家顧意和你同是劍修,這才最為適合,你選那些白鶴觀的女冠做甚?那實在無趣,你這般年輕,哪裏受得了。論起嫁妝,他一座小白鶴觀能有多少底子?能比得上我們南天宗才有鬼了!”
程山冷哼一聲,隨後指著顧意說道:“再說了,我這徒兒這般美貌,哪裏是他那些女冠能比較的?”
顧意本來就一身紅衣,之前臉已經(jīng)很紅了,這會兒再聽著這話,臉更是紅得不行,她輕聲道:“師父!”
“別聽他胡說,我白鶴觀中還是有許多清麗弟子的!”
吳觀主譏笑道:“劍修,就算是好看,這脾氣,也不是一般人扛得住的!”
他這話意有所指,自然說的是月白鏡。
這對劍修夫婦,在慶州府這邊極為出名,程山和月白鏡結(jié)為道侶之後的日子過成什麼樣,大家也都清楚。
程山趕緊縮了縮脖子,害怕被周遲看到他脖子處的淤青,月白鏡眉頭皺起,要不是在周遲麵前,隻怕就要發(fā)難。
周遲頭大如牛,正要想著說些什麼來拒絕,一側(cè)忽然又響起一道聲音,“既然要說好看,這東洲怕是沒幾家弟子能比我們?nèi)f霞宗的女弟子更好看了。”
那位極為美豔的萬霞宗副宗主葉柳本來都要下山了,看到這邊動靜,剛走過來,便看到這一幕,也忍不住開口,她聲音輕柔,“小友若是想要尋道友,我萬霞宗弟子是最為合適了,慶州府裏,論容貌,論脾氣,還有女子修士,能比得上我們?nèi)f霞宗的?”
周遲尷尬一笑,不過也是點(diǎn)點(diǎn)頭,從整個東洲來看,萬霞宗弟子的確美貌冠絕東洲,關(guān)鍵也是這宗門裏有個離譜山規(guī),拜入萬霞宗,這天賦可以沒那麼重要,但容貌一定要出眾才可以。
這修士雖說修行之後,可以極大的延長自己的壽數(shù),但容貌卻是無法改變,除非是用一些特別的秘法或是丹藥,才有可能,隻是那樣的丹藥也好,秘法也好,一旦使用,都會讓使用者極為痛苦。
說是削皮挫骨都不過分。
所以極少會有修士會去改變自己的容貌。
畢竟踏入修行之後,修士們隻看重境界高低,這天生的容貌,不會有太多人在意。
“小子,別這麼俗氣,容貌哪來這麼重要,這兩個人契合才是真的,我這徒兒跟你都是劍修,你們兩人才說得著!”(注)
眼見周遲點(diǎn)頭,程山也有些慌了,他連忙開口。
周遲苦笑不已,有些無奈地看向柳胤。
柳胤站在原地,早就神遊天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
廊道最上方,重雲(yún)宗主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看著那邊笑道:“這些道友之前還算穩(wěn)重,怎麼今日變得這麼性急?”
白池說道:“這一個誰都看得出來的天才,誰不想早早收了,沒了做師徒的緣分,把自家徒兒送出來,也是一樣的。”
說到這裏,白池?zé)o比慶幸地說道:“說起來還是要感謝玄意峰,當(dāng)初收下了周遲,要不然這樣的天才失之交臂,祖師爺知道了,都是要生氣的。”
謝昭節(jié)懶得聽這家夥說話,三兩句話就離不開玄意峰,她早就聽夠了。
“師兄,有了周遲,想來要不了多久的東洲大比,咱們肯定能揚(yáng)眉吐氣了!”
謝昭節(jié)想得更遠(yuǎn)一些,內(nèi)門大會終究隻是自家事,要是在十年一次的東洲大比上取得好的名次,這對整個重雲(yún)山來說,才是真的大好事。
一次東洲大比的好成績,對一座宗門的來說,作用太大了。
“謝師妹覺得那家夥一年多時間內(nèi),肯定能踏足天門境了?”
重雲(yún)宗主笑著開口,“即便是一年之內(nèi)天門了,這東洲其餘的那些年輕天才,就可視若無物了?”
“黃花觀的那個女子武夫,看起來可不太好對付。”
白池接過話來,“隻論天賦,白溪可不在周遲之下,周遲吃虧就吃虧在這踏入修行的時間短了些啊。”
“還有,隻有周遲一人,恐怕也不夠,要是青溪峰的孟寅能在這一年多裏提升到天門境的話……那鍾寒江再往前走幾步,別峰弟子再出一兩個大才……咱們問鼎,也不是問題。”
白池說到這裏,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謝昭節(jié)翻了個白眼,“白師兄,要不然今晚睡覺的時候枕頭墊高一些?”
重雲(yún)山在東洲雖說算得上一流,但宗門底蘊(yùn)也好,還是別的什麼也好,都絕不是最頂尖的幾座宗門之一。
重雲(yún)宗主拍了拍白池的肩膀,笑道:“小白,你有這個心,還是很好的。”
三個人在這裏閑聊的時候,西顥已經(jīng)起身走了,這位重雲(yún)山掌律應(yīng)該是這次內(nèi)門大會最傷心的人,蒼葉峰從三境魁首變成笑話,隻用了一天。這不管是誰,都會覺得十分傷心。
隻是他的傷心不會告訴任何人。
看著西顥的背影遠(yuǎn)去,白池這才後知後覺道:“我們是不是該安慰一下西師兄?”
謝昭節(jié)皺眉道:“你怎麼不早說,西師兄都走了!”
白池?zé)o奈一笑,心想宗主師兄都沒開口,他就算是想安慰,這也不好說啊。
“不過西師兄這些年得意慣了,受一下打擊也好,要不然他都覺得重雲(yún)山他說了算了。”
謝昭節(jié)生氣道:“他從年輕時候就是這樣,想做什麼就要幹,有想法也不說出來,悶葫蘆!”
他們都是同代弟子,上山的時間相差無幾,認(rèn)識了這麼多年,也其實沒有什麼私怨。
白池苦笑不已,別的不說,重雲(yún)山哪裏真是西顥說了算,要是他真說了算,那這位宗主師兄算什麼?
宗主師兄隻是脾氣好,又不是境界差。
“謝師妹,你迴去好好調(diào)教孟寅,這小家夥天賦也不錯,不過就是有些歡脫,你好好管管,爭取讓他也能去上東洲大比。”
重雲(yún)宗主看了一眼謝昭節(jié),“這一代,其餘人都定型了,也就這兩人了,好好教。”
謝昭節(jié)不滿道:“嫌棄我,師兄你親自來啊?”
重雲(yún)宗主笑道:“他天賦尚佳,隻是性子不適合。”
謝昭節(jié)那句話本來是開個玩笑,但沒想到重雲(yún)宗主真的迴了,雖說結(jié)果讓她有些失望,但她還是試探道:“那周遲?”
重雲(yún)宗主說道:“他那柄劍,隻有他自己能握住劍柄。讓他來,兩條路,都容易走到盡頭。”
謝昭節(jié)皺了皺眉,懶得去跟自家?guī)熜峙@些彎彎繞,找了個由頭便跑了。
“小白,明日讓他來觀雲(yún)崖找我,我請他吃火鍋。”
重雲(yún)宗主揉了揉眉毛,也有些倦了,這次內(nèi)門大會,若無周遲攪局,那之後的事情的確會有些麻煩。
蒼葉峰勢大到某個地步,他這個做師兄的,就真的要做些什麼了,到時候難免傷了師兄弟之間的情誼。
雖然在西顥看來,兩人大概也沒什麼情誼。
白池點(diǎn)點(diǎn)頭,但隨即好奇道:“師兄,他是不是慶州府人來著,不會不喜歡吃火鍋吧?”
重雲(yún)宗主笑道:“我請的,他就算不喜歡,還敢不吃不成?”
……
……
好不容易送走了程山他們,周遲原本想著返迴玄意峰,這才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李昭一行人在那邊看著自己。
別人倒是可以不用理會,但李昭之前幫過自己的忙,周遲也不能什麼都不表示,於是他跟柳胤說了一聲,讓她先迴峰,這才走了過去。
“元府主,齊曆,你們先下山等本宮。”
李昭看了一眼走過來的周遲,齊曆卻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李昭笑道:“在重雲(yún)山,還能出事不成,本宮要和周道友說些閑話。”
聽著這話,元府主點(diǎn)了點(diǎn)頭,齊曆沉默片刻,也轉(zhuǎn)身下山了。
“就勞煩周道友送本宮下山了。”
李昭微笑開口,意思倒也明確,一路下山,可以說些話。
周遲點(diǎn)了點(diǎn)頭。
……
……
“要先恭喜周道友,以玉府初境而勝天門巔峰,奪三境魁首,不說前所未有,也是極為難得了。這等事情,隻怕祁山玄照在世,也沒辦法做成。此後,東洲年輕一代的劍道第一人,就該是周道友了。”
下山途中,李昭率先開口,聲音裏滿是真誠的讚歎。
又聽到祁山玄照這個名字,周遲沒說什麼。
周遲說道:“多謝殿下之前的所言,不然事情會很麻煩。”
李昭笑了笑,“之前沒細(xì)想過,但想來那夜,周道友已經(jīng)做了萬全準(zhǔn)備,即便本宮不出現(xiàn)在重雲(yún)山,周道友也會無恙。”
那夜周遲對他說的話,大概是知道他身份之後,有意為之。
從那個時候開始,周遲就已經(jīng)想要讓他這位大湯太子做他的證人了。
他這位證人,在東洲,份量還是很足的。
周遲沉默片刻,正要說話,李昭便搖頭道:“那夜細(xì)節(jié)本宮覺得就正如周道友所說,畢竟那黑熊妖的確是死於劍修之手,而不是什麼別的,那夜本宮這麼覺得,如今說了,本宮自然也這麼覺得,他日旁人再問,也是這般。”
從現(xiàn)在周遲展現(xiàn)出來的能力來看,那日殺一個黑熊妖,再殺幾個同門,都不是無法辦到的事情,但李昭卻不想深究裏麵的真相。
隻憑一點(diǎn),那夜被擄掠上山的百姓們沒死。
“多謝殿下。”
周遲看著李昭,握拳敲了敲心口。
李昭卻搖了搖頭,“本宮不是想招攬你,讓你為本宮效力,像你這般的人,也不會聽命於誰,本宮隻是想要交你這個朋友,若說完全不在意周道友的天資,也是虛言。但那都是後話,若是成為了朋友,以後有些力所能及能幫的忙,想來周道友也不會拒絕。”
“同樣,本宮也是這般。”
周遲想了想,說道:“君子之交。”
李昭知道他是什麼意思,笑了笑,說道:“最好不過。”
周遲又說道:“或許以後不是。”
李昭笑了起來,“你倒是直白。”
這意思再直白不過了,他李昭哪能聽不明白?
周遲的意思是,你李昭幫過我,我會報恩,但是要做朋友,還得再看看你李昭到底是不是值得深交的人。
“本宮真的很想交你這個朋友,但本宮也不著急,時間長了你自然知道本宮是個什麼樣的人,到時候再來決定就是。”
兩人走到山腳,李昭說道:“不過在你看明白本宮是個什麼人之前,若是有什麼要本宮幫的忙,盡管開口。”
周遲點(diǎn)了點(diǎn)頭,“多謝殿下。”
短時間裏,他說了三次多謝。
李昭倒也沒覺得有什麼,隻是笑道:“希望一年之後,你我能在帝京相會,到時候能讓本宮請你喝一頓酒。”
……
……
周遲轉(zhuǎn)身上山,李昭這才看向元載,笑道:“今日的事情,元府主盡可以向陛下說明。”
元載剛想說些什麼,李昭便說道:“本宮便不叨擾元府主了,這邊有雲(yún)海渡,本宮乘坐雲(yún)海渡船,返迴帝京便是。”
說完這句話,他也不等元載說什麼,隻是招唿齊曆,便漸漸遠(yuǎn)去。
元載站在原地,神情複雜。
不遠(yuǎn)處,李昭忽然說道:“齊曆,跟你打個賭,信不信,一年之後,東洲大比結(jié)束,他的名字就會響徹整個東洲。”
齊曆問道:“第二個祁山玄照?”
李昭搖頭:“不是,到時候大家再也不會拿他和玄照比較了。”
“因為玄照……不配。”
「那個注主要是“說得著”三個字,沒看過劉震雲(yún)先生寫的《一句頂一萬句》的,可以去看看,跟一個人說得著,真的太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