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障表麵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龍鱗道紋,每一片龍鱗都仿佛蘊含著遠古的威壓,隱隱有龍吟之聲迴蕩。
被劍氣撕裂的缺口處噴湧出七彩霞光,那霞光如同天河倒懸,璀璨奪目,卻又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詭異氣息。
霞光中,竟浮現出玄穹祖師開宗立派時的盛景。
隻見祖師手持長劍,立於山巔,身後是萬千弟子俯首聽命,天地間迴蕩著莊嚴的誦經聲。
然而,這盛景之中,無數祖師斬滅的因果孽債竟化作實體魔影,猙獰可怖,順著劍勢逆流撲來,仿佛要將青陽子吞噬殆盡。
青陽子手中的七星劍突然重若山嶽,劍鋒迸濺的火星竟在霧中生根發芽,頃刻間長成掛滿銅鈴的婆羅樹。
銅鈴無風自響,發出攝人心魄的鈴聲。
青陽子驚覺周身仙力正被霧靄同化,祖師法相揮劍的右手已然玉化成半透明的水晶,晶瑩剔透,卻透著一股死寂的氣息。
蜃龍陣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霧氣凝成三千條龍須,如同活物般纏住了青陽子手中的長劍。
青陽子渾身一震,透過那一道道七彩霞光,他看見自己的倒影在霧中不斷分裂。
少年時偷飲仙釀的他、斬殺妖狐時遲疑的他、目睹師弟入魔時顫抖的他,無數個青陽子從霧中伸出手臂,將七星劍拽向不同時空,仿佛要將他撕裂成無數碎片。
當最後一道北鬥星光湮滅時,霧障深處睜開九對龍睛,每一對龍睛都如同深淵般深邃,透出無盡的威壓與殺意。
青陽子道袍上的八卦圖案開始逆向流轉,腳下罡鬥方位突然化作血色漩渦,仿佛要將他拖入無盡的地獄。
與此同時,他的腦海之中傳來祖師的歎息:“蜃龍吞天,破陣者終成陣眼……”
那聲音如同從遠古傳來,帶著無盡的滄桑與悲涼。
破碎的霧靄重新聚合,化作遮天蔽日的蒼龍盤踞雲巔,龍身蜿蜒,鱗片閃爍著冰冷的光芒,仿佛要將整個天地吞噬。
青陽子墜入霧障時,看見月影宗琉璃瓦上凝結的露珠裏,映出自己正在墜落的倒影。
那倒影越來越小,仿佛要消失在無盡的虛空之中。
他試圖捏碎保命玉符,卻發覺芥子袋中所有法器都變成了褪色的記憶殘片。
半塊桃木護身符,半截斷裂的同心結,還有當年師弟身隕時染血的劍穗,這些曾經陪伴他度過無數劫難的法器,此刻卻如同褪色的畫卷,失去了所有的靈性。
霧龍發出悠長的吟嘯,萬千鱗片同時映出青陽子的一生。
從少年時的懵懂無知,到如今的仙道巨擘,每一個瞬間都被龍鱗映照得清晰無比。
當第一片龍鱗沒入他眉心時,百萬年道心轟然崩塌,化作漫天流螢融入永無止境的蜃氣輪迴。
青陽子的意識逐漸模糊,仿佛墜入了一個無盡的夢境,夢境中,他看見自己的一生如同走馬燈般在眼前閃過,最終化作一縷輕煙,消散在茫茫霧靄之中。
霧龍盤踞於天,龍睛如日月般照耀四方。
青陽子被蜃龍陣徹底吞噬,成為了這無盡輪迴中的一粒塵埃。
“青長老,青長老!”
盛紫君一臉震驚地望著墜入霧氣的青陽子,她想要將其拉迴來,可是稍一靠近,自己便也跟著墜入其中。
她有些忌憚地後退數丈,拉開了和月影宗的距離。
“你們殺了道門的莫老還不夠,竟然又讓青長老墮入虛無幻境,難道你們就不怕道祖親臨嗎?!”
話音剛落,李令歌和子書禾出現在了她的身後。
“隻要把你留下,誰又會知道今日發生了什麼。”
“你、你們想要幹什麼!”
盛紫君心頭一緊,原本她以為隻要青陽子,這些人定然會束手就擒。
沒想到,月影宗和李令歌竟然膽大妄為到讓青陽子墮入幻境。
這些人連道門都不怕,更不會怕她了。
沒有青陽子,盛紫君心中頓時警鍾大作。
她的餘光瞥了瞥身後的蜃龍陣,自己必須盡快離開,否則真的沒人知道青陽子被蜃龍吞噬。
“我可是天陣宗的宗主,你們難道想要挑起兩宗大戰嗎?”
子書禾早已經看穿了盛紫君的心思。
“兩宗大陣,不正是你挑起來的嗎?”
如果不是盛紫君挑撥離間,聖女大典又怎麼會發展到那般局勢。
上官有容的身形自蜃龍陣雲霧之中若隱若現,她纖細的手指輕輕撫過陣盤上斑駁的紋路,那些符文仿佛活了過來一般,在她指尖流淌著幽藍的光芒。
“你可曾後悔過?”
話音未落,籠罩在月影宗上空的霧氣突然劇烈翻湧起來。
那條盤踞在宗門上空的霧龍緩緩睜開了眼睛,瞳孔如同兩輪明月,散發著攝人心魄的光芒。
盛紫君心頭一緊,然而還是晚了。
霧龍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龍吟,龐大的身軀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張開巨口朝她撲來。
盛紫君隻覺得眼前一花,整個人已經被濃稠的霧氣包裹。
她想要揮劍,卻發現手臂重若千鈞,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
盛紫君的意識開始模糊,她感覺自己正在墜入一個無底的深淵。
耳邊傳來陣陣海浪聲,鼻尖縈繞著鹹澀的海風。
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站在一片茫茫大海之上。
腳下的海水清澈見底,卻深不見底。
她低頭望去,看見無數張熟悉的麵孔在水下遊弋——都是這些年死在她手下的同門。
他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嘴角掛著詭異的笑容。
“不……這不是真的……”
盛紫君踉蹌著後退,卻發現自己無論往哪個方向跑,都逃不出這片海域。
那些死去的同門從水中伸出手,抓住她的腳踝,將她往深海中拖去。
就在這時,海麵上突然升起一輪明月。
月光中,她看見上官有容站在一艘小船上,正朝她伸出手。
“師尊,抓住我。”
盛紫君下意識地伸出手,卻在即將觸碰到上官有容的瞬間,看見對方臉上浮現出譏諷的笑容。
小船突然消失,她又墜入了更深層的幻境。
這一次,她迴到了剛剛將上官有容帶迴天陣宗。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那張她最想忘記的臉,卻不斷出現在她的腦海之中。
“夠了!”
盛紫君捂住耳朵,痛苦地跪倒在地。
霧氣中傳來上官有容冰冷的聲音。
“師尊,這些年來,你可曾有過一絲悔意?”
……
哢嚓。
伴隨著一道細微的破碎聲,一名負責看守祖祠的弟子猛然抬頭,目光如電般掃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下一刻,他的瞳孔驟然收縮,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仿佛見到了什麼極為恐怖的事情。
“青長老的魂牌裂了!”
他的聲音顫抖著,帶著難以掩飾的驚恐,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出了大殿。
這一聲驚唿,如同晴天霹靂,瞬間打破了道門的寧靜。
原本靜謐的山門內,頓時響起了一片喧嘩之聲。
“青長老的魂牌裂了?這怎麼可能!”
很快,數名弟子便湧入了祖祠大殿,目光齊齊落在了代表著青陽子的那枚魂牌上。
隻見那枚原本晶瑩剔透的魂牌上,赫然出現了一道清晰的裂痕,仿佛一道猙獰的傷口,觸目驚心。
“這……這怎麼可能!”
一名弟子倒吸一口冷氣,聲音顫抖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魂牌之中,保存著青陽子的一縷神魂,與其性命相依。
如今魂牌竟然出現了裂痕,那就意味著青陽子已經半隻腳踏入了鬼門關,性命岌岌可危。
“青長老可是道門中僅次於道祖的存在,放眼整個四禦仙界,有幾個人能重傷他?”
“就算是道祖親自出手,恐怕也無法強行留下青長老,並將其重創吧。”
“難道是其他隱世仙門暗中對青長老出手了?”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之際,又是一道細微的破碎聲響起。
那聲音雖然輕,但落入眾人的耳中,卻無異於一道驚雷。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那枚魂牌上,隻見那道裂痕竟然又加深了幾分,仿佛隨時都會徹底碎裂。
“不好!青長老的傷勢在加重!”
“快!快去請道祖!”
一名弟子大聲喊道,聲音中帶著急切與惶恐。
整個道門瞬間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一時間各種猜測湧現。
“難道……難道真的是其他仙門聯手對付我們道門?”
不多時,道門的長老們急匆匆走進了大殿之中。
“青長老可迴來了?”
大殿之中,眾人齊齊搖頭,這也是他們最擔心的事情。
青長老到現在都還沒有迴來,他們隻能在這裏幹著急,沒人知道青長老到底去了哪裏。
“這幾日,都要有誰見過青長老?”
一名弟子上前一步,迎著眾人的目光,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道。
“天陣宗的盛宗主曾經來找過青長老,兩人不知道聊了些什麼,隻是青長老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天陣宗!”
此話一出,眾人這才想起來,道門的仙級聚靈陣無法運轉,正需要天陣宗的盛紫君前來修複陣法。
“速速去找盛紫君來,問清楚,青長老到底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