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梅折仁顫聲應道,匆忙退下。
林允鴻身形微微一顫,緊握的拳頭指節發白。
這段時間,他最期待的便是嚴桑武的消息。
每一次看到林迴為百姓出頭,他都揪心不已,擔心他會遭受報複;而看到那些欺壓百姓的夫子與望族家主被斬,他又會心潮澎湃,朝會上也顯得格外精神。
那個在民間長大的苦孩子,比宮中皇子更加懂事,這更加令他欣慰。
可如今,這個還未曾見上一麵的孩子,卻麵臨如此大劫。
他心中絞痛,愧疚如潮水般湧來。
“陛下……”
梅折仁去而複返,在殿外低聲稟報:“鎮國聖院聖主,已在殿外恭候多時。”
‘看來老師早已得知此事……’林允鴻眼中閃過一絲冷意,淡淡道:“宣。”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震怒,努力維持著帝王的威嚴。
片刻後,聖主孔宗子步入殿內,恭敬行禮:“陛下!”
“老師深夜前來,所為何事?”林允鴻故作平靜地問道。
孔宗子雙手高舉,深深一揖:“老夫特來向陛下請罪。”
“老師何罪之有?”林允鴻語氣平靜,眼中卻暗藏鋒芒。
“南府天樞院中,有人道宗妖道潛伏,致使天樞院失聯,南府陷入萬劫不複之地。老夫監察不力,負主要責任,特來向陛下請罪。”孔宗子語氣誠懇,目光低垂。
“那依老師之見,朕該如何處置?”林允鴻微微瞇眼,語氣淡然。
“老夫願聽憑陛下發落。”孔宗子依舊垂首,姿態謙卑。
林允鴻輕笑一聲,擺了擺手:“朕不過開個玩笑罷了。不過,天樞院失聯,老師確實難辭其咎。司天監已稟報此事,朕聽聞後,心如刀割。”
孔宗子微微抬頭,眼中閃過一絲複雜:“老夫深知罪責深重,故來請罪。”
“既然如此,”林允鴻眸中寒光一閃,“朕決定,從即日起,各城天樞院增設天樞衛,由龍衛執掌,輔助天樞院鎮守天樞陣。老師意下如何?”
孔宗子心中一沉。
天樞院乃聖院根基,更是他監察天下的耳目。
如今朝廷在天樞院中安插龍衛,無異於在他眼中撒下一把沙礫。
然而,事已至此,他別無選擇。
“老夫遵旨。”孔宗子深吸一口氣,拱手道。
林允鴻微微頷首,語氣緩和:“老師,朕此舉是為了大詔子民。有天樞衛協助,不僅能監察天樞院學士,還能防範妖道奸細,確保此類事件不再發生。”
“陛下英明,老夫自當全力配合。”孔宗子拱手應道。
“夜深了,老師為請罪之事而來,朕豈會懷疑老師?”林允鴻打了個哈欠,語氣疲憊:“朕有些乏了,老師先迴吧。此事,朕不再追究。”
孔宗子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隨後恭敬行禮:“老夫告退。”
待孔宗子離去後,林允鴻披上風衣,走出殿外,望向南府的方向。
“天樞院是讀書人縱橫天下的根基,設天樞衛隻是第一步。但此步,足以讓龍衛對讀書人擁有羈押大權,”
他低聲呢喃,眼中閃過一絲冷厲,“林迴,朕還未好好看看你。盡力活下去,來到京城,朕……想好好看看你。”
南府城中,那道點亮黑夜的金光消散後,暴亂不知為何也漸漸平息。
天邊也漸漸泛起魚肚白。
經曆了漫長又混亂黑夜的百姓,抬頭望向天際,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天亮了!血色天幕消失了!”
“妖道被消滅了嗎?我們活下來了!”
城中歡唿聲此起彼伏,劫後餘生的喜悅溢於言表。
酒樓中,李一博怔怔地看著手中空白的宣紙,心中五味雜陳。
“鳴州之詩啊,就這麼沒了……”他苦笑一聲,但看到天邊那抹晨曦,又覺得一切都值了。
他醒來時,發現城中一片混亂,天空被血色天幕籠罩。
恰好看到無數墨寶才氣飛向天樞院方向,也看到了天樞院上空的金色陣圖。
他知道,才氣不夠。
於是,他將林迴留下的詩卷撕開,將才氣鳴州的銘碑詩融入陣圖之中。
天樞院中,晨光灑在廢墟中的林迴與何君蘋等人臉上。
眾人緩緩起身,彼此相視,眼中沒有太多喜悅,更多的是劫後餘生的心悸。
“結束了嗎?”林迴低聲喃喃。
“結束了,”何君蘋點頭,神色凝重,“那妖道陰神已神形俱滅,陣石也已粉碎,南府……保住了。”
他咳嗽了兩聲,臉色蒼白如紙,心中仍有餘悸。
林迴施展的文術,實在太過恐怖,即便他身為四品君子,也被吸幹了才氣。
不過,想到自己能與聖人化凡的林迴並肩作戰,他的心中又充滿了激動。
“那就好,那就好……”林迴長舒一口氣,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他看向廢墟中龍三與魏武敵的屍首,剛想邁步,卻感到一陣強烈的虛弱感襲來。
文宮中的浩然正氣已被八卦圖榨幹,腦袋昏昏沉沉。
“周易八卦圖,還真不是鬧著玩的……”
林迴苦笑著,咬牙一步一挪,走到龍三與魏武敵的屍首旁。
他跪坐在二人麵前,眼眶泛紅:“龍大人,魏將軍,我們守住了這座城,你們……看到了嗎?”
何君蘋站在一旁,眼眶濕潤,仰頭望天,仿佛有幾粒沙子進了眼睛。
就在這時,嚴桑武匆匆趕來。
他看著林迴,眼中滿是悔恨與自責。
“林學士……對不起!是嚴某失職了,未能保護好龍三與魏老將軍,也未能守護好南府……”
他聲音低沉,語氣中滿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