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陸世叔千裏迢迢趕來北燕,所為何事?”
蕭素素語氣平靜的問道。
陸景興歎口氣道:“老夫前來北燕,一來受太後之托,探望公主殿下和世子。
傳太後原話:‘素素自嫁去北燕,至今已有十八年,卻從未迴京探望過哀家,想來對哀家依然懷有怨念。’”
蕭素素淡淡的道:“本宮哪敢對母後有怨念?
隻不過本宮既為北燕王妃,身上難免沾染粗魯習氣,與乾京文采風流格格不入,怕衝撞了母後。”
陸景興道:“公主可是太後唯一的親生女兒。
太後對公主甚是想念,也想念她唯一的外孫。
尤其那首《遊子吟》傳至乾京,太後每日都要誦讀幾遍。
之前,天下人對北燕頗有偏見,覺得燕人地處北境,民風彪悍,好勇鬥狠,文風不盛。
可是自從《遊子吟》與《破陣子》傳遍天下,如今世人對北燕已大有改觀。
更何況,如今‘新儒學’興起。
燕京乃‘新儒學’起源之地,天下還有誰人敢看不起北燕?”
蕭素素滿頭霧水道:“何為‘新儒學’?
我燕京何時又成為學派起源之地?”
陸景興道:“世人所傳之儒學經典,皆以數百年前先賢手稿傳世為準。
數百年來,曆代儒生皆以皓首窮經為宗旨,逐字逐句解讀經典,不敢有絲毫懈怠懷疑。
雖有許多解讀不清之處,但曆代大儒皆給出自己講解傳世,倒也自圓其說。
可是幾個月前,以北燕宋審言為首的儒生,突然提出一個驚世駭俗的說辭。
咱們幾百年傳世的儒家經典,或許都是錯的。
這說辭雖然有些離經叛道。
但他給出一套新儒家經典,似乎將原來典籍中那些無法解釋的章句,全都解釋通了。
於是世間便出現,以全新儒家經典為教義的‘新儒學派’,形成大量擁躉。
當然,還有許多因循守舊之人,批判新儒學派是歪曲經典,刨儒學根基。
但是,卻不耽誤‘新儒學派’追隨者越來越多。
兩派大有分庭抗禮之勢。”
蕭素素聞言,吃驚不已道:“你可知道,那所為新儒家經典,是出自我兒之口?”
“自然知道,”陸景興道:“這也不稀奇。
幾百年前那位留下手稿的先賢,跟世子情況差不多。
之前平平無奇,但一夜之間,夢遊天國,便脫胎換骨,留下諸多手稿傳世。
世子難道不是突然之間,便起了諸多變化?”
“你是說……我兒也是突然之間,夢遊天國,學了這諸多本事迴來?”
“這隻是老夫猜測,想來大概如此,”陸景興歎口氣道:“隻可惜,世子將來要繼承王位,領兵打仗。
他若能專心治學,定能開宗立派,成為一代宗師。”
蕭素素聽陸景興誇讚自己兒子,心裏感到高興。
而且陸景興也解釋了,為什麼兒子突然之間,便打通任督二脈一樣,什麼都會了。
原來是夢遊天國,從那個神秘世界學來的。
“我兒就算將來做了燕王,也未必不能像他曾外祖父那樣,成為文壇宗師。”
蕭素素略顯得意。
隨即又問陸景興道:“不知陸祭酒前來北燕,所為第二件事是什麼?”
陸景興道:“如今‘新儒學’越來越興盛。
我乾京國子監乃大乾最高學府,自然也要開授以新儒學經典為教義的課程。
而天下新儒學最有力倡導者,便是原北燕國子監祭酒,宋審言。
聽說十六年前,宋審言因為一篇文章,惹惱北燕王,差點被充軍發配。
隻因他是北燕第一大儒,在眾多門生求情之下,方才戴罪立功,去往西山書院教書。
既然宋審言在燕王眼裏,隻是一個罪臣。
可否行個方便,讓陸某帶至乾京國子監,做個博士,專門傳授新儒學?”
“你原來是為了宋審言而來?”
蕭素素神色冷峻了起來,冷笑著搖了搖頭道:“你恐怕要白跑一趟了,我們北燕,絕不會放宋夫子離開?”
“為何?”
陸景興詫異道:“燕王能因為一篇文章,遷怒於宋審言,將其充軍發配,為何不能讓他隨老夫去往乾京,教授學問?”
“你以為,我家王爺是真的因為一篇文章,才貶斥的宋夫子麼?”
“難道不是?”
蕭素素神秘地笑了笑道:“宋夫子若不遭到貶斥,堂堂北燕第一大儒,國子監祭酒,如何前來西山書院教學?
他又如何能教授我兒?”
陸景興聽了這話,頓時像遭到雷擊一樣,愣在當場,久久說不出話來。
過了良久,他才嘴唇微微顫抖道:“老夫明白了。
宋審言得罪燕王是假,讓他前來教授世子是真。”
蕭素素緩緩道:“十六年前,我兒剛剛出生,王爺便定下了窮養策略,帶我母子去民間,過平民生活。
但生活可以節儉,對兒子培養卻不能馬虎。
必須挑選天下最頂級大儒前來教授。
時任國子監祭酒的宋審言,便是不二人選。”
陸景興不忿地接口道:“所以燕王便借題發揮,故意生氣,將宋夫子貶斥至西山書院。
可是如此對待一位大儒,將其玩弄於股掌之間,豈非不公平?”
“哪裏不公平了?”蕭素素淡然道:“宋審言不知不覺間,已經做了十數年世子少師,將來我兒登上王位,豈能虧待了他?
如今受多少苦,將來我兒都能補迴來。
宋夫子半個身子,已經坐上燕國國相寶座,豈能跟你離開?”
“那倒也是,”陸景興長歎一口氣,點點頭道:“看來老夫是白跑一趟了。”
“你也不算白跑一趟,”蕭素素道,“我兒馬上就要參加童子試,陸世叔作為天下第一大儒,可以指點一下我兒,好讓他考試通過。”
陸景興苦笑著道:“世子作為新儒學派的開山鼻祖,卻為了童子試而發愁,此事傳揚出去,豈不令人可笑?”
蕭素素道,“童子試如何選拔,本宮也不知道,既然陸世叔到了,不妨給指點一二。”
“既然如此,老夫就勉為其難,獻醜了。”
陸景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