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院試的日子。
林舒終於又迴到闊別已久的西山書院。
雖然他已經加入北林衛,但卻並沒有放棄科舉。
原因無他,北林衛屬於半軍事化組織。
就算指揮使,也比六部尚書低一品。
他在北林衛混,永遠也不可能到達仕途的巔峰。
但通過科舉卻有可能。
所以,這條路也不能放棄。
他一來到書院,便來找院長宋審言。
之前,他已經將記憶中,全本的四書五經背誦下來,交給了宋院長。
宋審言驚為天書,苦心研讀許久。
“宋夫子,”林舒來到宋審言的公房,樂嗬嗬地道:“馬上便要童子試,當初您不是說過,北燕國九成以上的學政,都是您的門生?
我通過童子試,應該不成問題吧?”
宋審言神色一滯,尷尬地道:“北燕九成學政都是老夫門生,這話倒是不假。
可是前日,本書院山長鄔思遠,突然被禮部提拔為學政,這倒出乎老夫意料之外。”
“不是,宋夫子,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林舒有些吃驚道:“難道說,這次前來主持院試的,是鄔思遠?”
“正是,”宋審言點了點頭。
隨即又給林舒打氣道:“不過你放心,院試主要考核學子,對儒家經典的解讀。
以你現在的學識,通過考核應該沒有問題。”
“要是完全憑學識,那就好了。”
林舒喃喃自語一句,隱隱有種不妙的感覺。
禮部為什麼早不提拔,晚不提拔,偏偏在這個時候,將鄔思遠提拔為學政。
當初徐建南跟鄔思遠相交莫逆。
徐建南跟六王子有來往。
當今禮部尚書雲千重,又是六王子的親舅舅。
想到這一層,林舒不由打了個寒顫。
怎麼看,這次對鄔思遠的提拔,都好像是針對他來的。
現在也別無辦法,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很快考試的時辰便到了。
鄔思遠的馬車到來,西山書院所有師生,全都出來迎接。
之前鄔思遠還隻是書院的山長,可現在一躍成為主管當地教化的學政,手中控製著讓誰通過院試的大權。
所有通過院試的秀才,都可以稱唿鄔思遠一聲座師。
鄔思遠再迴到書院,頗有一種衣錦還鄉,榮歸故裏之感。
他接受了前同僚們的敬意,然後怨毒地看了人群中的林舒一眼。
跟這小子梁子是結下了。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隻能一條道走到黑。
考試開始,林舒拿到考題,發現是一句話的解釋。
“天命之謂性,修道之謂教。”
這是這個世界所流傳《中庸》裏麵的一句話。
林舒記得,這中間好像丟了一句:“率性之謂道”,所以讀起來便不連貫。
他隻能按照固有的理解答題:上天所賦予人的氣質,叫做本性。
按照本性去辦一些事情,就叫做道。
這句話,遵循強調了人的自然稟賦,以及如何根據本性,來追求正確的道德之路……
他洋洋灑灑寫了整整一篇,都是後世對這句話的標準解釋。
寫完之後,交卷。
閱卷工作也快。
到了下午的時候,結果已經出來。
林舒不出所料地落榜了。
如今的林舒,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任人宰割的懦弱少年。
他不止有著後世的兵王靈魂。
而且已經加入北林衛,也算是有了半個官身。
他當即來到書院閱卷的公房,前來討個說法。
“站住,你做什麼?”
有兩個鄔思遠帶來的守衛,在門口擋住林舒的去路。
“我要見學政,”林舒凜然道,“我倒想問問,我的答卷錯在哪裏,憑什麼沒有通過?”
“你好大的膽子,敢質問學政?”
兩個守衛快要氣笑了。
一般情況,學子院試沒有通過,隻能承認自己技不如人,絕不可能質問學政。
畢竟一個學政,要在一個地方主政多年。
學子一年考核不過,並不要緊,可以來年再考。
可是若得罪了學政,將來恐怕永無出頭之日了。
“趕緊滾出去,”一個守衛怒斥道:“身為一個學子,敢前來興師問罪,你來年還想再考麼?”
林舒憤然道:“有這樣顛倒黑白的學政在,我明年還能考才怪。”
這時候,大門突然打開,鄔思遠站了出來,凝神嗬斥道:“學府重地,喧嘩什麼?”
守衛趕忙躬身道:“大人,這個學子質疑大人。”
“是你?”鄔思遠看了一眼林舒,冷笑道:“本官記得你曾說過,本官做山長之時,對經典解讀驢唇不對馬嘴。
如今你所交之答卷,何嚐不是?
那份答卷簡直如一灘狗屎,臭不可聞。
這也能通過才怪!”
圍觀眾人頓時發出一陣哄堂大笑。
對林舒跟鄔思遠的過節,大家都心領神會。
當初兩人可謂勢如水火,仇深似海。
如今鄔思遠卷土重來,不對林舒打擊報複才見了鬼。
大家都站在鄔思遠一邊說話,幸災樂禍道:“林舒,你已經多久沒來書院了,如今又來參加童子試。要是這樣都能通過,讓我們這些終日潛心苦讀之人,情何以堪?”
“趕緊走吧,聽說你已經加入北林衛,何必又來參加童子試?”
“鄔學政之‘一攤狗屎’比喻,甚是恰當,不知那答卷難看到什麼程度。”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咳嗽一聲道:“學子文章再差,身為學政,也不能以汙物形容。”
眾學子閃開,宋審言站了出來,捋著胡須道:“林舒天資聰穎,對儒學經典都獨到見解。
老夫對其落榜童子試,也頗為詫異。
請學政將林舒答卷拿出來指導一二,他到底錯在哪裏。”
鄔思遠見宋審言當眾站出來質疑他,當即氣得火冒三丈。
當初他在宋審言手下討生活。
可是如今,他已經成為禮部官員,再也不用在意宋審言這個犯官了。
“本官乃是學政,”鄔思遠冷笑一聲道,“誰通過,誰不通過,皆由本官說了算。
閣下不過是戴罪之人,有什麼資格質疑本官?”
宋審言道:“誠如大人所言,老夫的確沒有資格質疑。
但如今卻有一人,足有資格質疑任何人。”
他說著,向旁邊一側,陸景興從後麵顯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