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簾進馬車的動作僵滯在那一刻,夏時錦美眸圓睜,難以置信地瞧著眼前的人。
她想過好幾種可能,卻唯獨沒想到助她出宮的人竟然是蕭時宴。
蕭時宴仍是一身白色僧袍,大刀闊斧地坐在馬車裏,半長不短的頭發配著一條抹額,隨性恣意卻不是皇族的矜貴。
他大刀闊斧地坐在馬車裏,下頜微仰,眸眼半垂地迴視著她,一側唇角勾著邪魅又愜意的笑。
戴著佛珠串的手指輕動,一支銀製發簪靈活地在他的指間翻轉來迴,引走了夏時錦的視線。
夏時錦怎會不認得那發簪。
那是她親自送出手的,用來犒勞那晚替她紓解春藥之苦的刺客。
不過是一場半風流的過客,夏時錦從未將其放在心上。
可蕭時宴此時拿出來擺弄給她看,一看就是別有用心。
是嫌銀簪不值錢,打發他打發得少了?
夏時錦心裏犯起嘀咕來。
蕭時宴輕叩車壁,馬車隨即緩緩走起。
夏時錦索性進到馬車內坐下,與蕭時宴保持著最遠的距離。
“為何是皇叔?”她漠聲問道。
“因為,是本王救了你!
夏時錦麵帶疑惑地看向蕭時宴,問:“看樣子,皇叔跟秦二公子很熟?”
一雙桃花眼雙眸如漆,噙著似有還無的笑。
蕭時宴語調平和道:“本王和二公子熟不熟,並非本王救你的原因,是本王......想救你!
“那指環皇叔是如何拿到的?”
蕭時宴得意地垂眼,緋色的薄唇輕輕張合。
“阿野在大牢裏,連命都保不住,又豈能保住一枚指環!
“為了騙你逃出宮,本王去大牢裏同他討的。”
腦子裏尋思了一番,夏時錦又問:“嫿貴妃身邊的小太監石頭,莫非是皇叔的人?”
“不然呢,若無關聯,誰又敢冒險替本王做此事?”
這個蕭時宴藏得還真深。
馬車搖搖晃晃,夏時錦低頭坐在那裏打起了小算盤。
她心想,蕭時宴既有能力幫她從戒備森嚴的後宮裏逃出來,那定也能想到法子幫秦野逃出大牢,躲過死劫。
迴想剛剛上馬車時對蕭時宴的態度太過冷淡,夏時錦扭捏地撓了撓鼻尖,轉而又換了熱忱起來。
“多謝皇叔再次救我脫險!
“皇叔不愧是入過佛門修過行的,心地就是良善、仗義!
良善?
仗義?
蕭時宴差點沒笑出聲來。
明明見過他殺人如麻的冷血模樣,竟還好意思昧著良心這般誇他?
這番狗哈哈的曲意逢迎聽下來,蕭時宴也已猜到夏時錦是在打什麼主意了。
他的娘子真是越接觸越有趣。
他挑眉撇嘴,饒有興致地坐在那裏,繼續看著夏時錦裝腔作勢地巴結他。
“從見皇叔第一眼,就知皇叔是個恩濟天下的好人!
“皇叔,如若可以,可否請皇叔發發慈悲,救秦二公子一命,還有本宮的那個小婢女阿紫,可好?”
“事成之後,我們定會好好報答皇叔的恩情!
“說到報答恩情......”
蕭時宴不疾不徐地開口,將那枚發簪捏在手中,衝著夏時錦晃了下。
“是不是先清算下,本王總共救了你幾次?”
夏時錦笑容官方迴道:“三次!
“那這三次,阿錦......打算怎麼還?”
一聲“阿錦”叫得格外親昵,夏時錦盯著那雙幽深難辨的眼,搞不懂蕭時宴的葫蘆裏在賣什麼藥。
隻見深暗的漆眸蕩開些許笑意,蕭時宴聲色平緩閑適道:“天下未有無因之食,世間無空取之利!
“本王三次救你於困境之中,又豈有不求迴報之理!
“一個簪子,真的不夠!”
這是要獅子大開口了。
夏時錦笑意不改,客氣道:“皇叔想要多少銀子,盡管說!
“銀子多俗!
蕭時宴不假思索道:“本王要......你。”
“......”
夏時錦怔然失語,下意識地捂了捂自己的肚子。
雖說蕭時宴長得也不錯,身材也很好,但她有秦野一個極品已經夠了。
更何況,她肚子裏有了秦野的孩子,是斷不能再給孩子找個後爹的。
“想來皇叔亦是知曉我和秦二公子的事,又何必開這種玩笑呢!
“阿錦看起來,本王像是在開玩笑!
蕭時宴神色認真道:“隻要阿錦成為本王的人,本王自會當個聽話的夫君。”
這一個個的,怎麼都非她不可了呢?
是沒別的女人了嗎?
夏時錦語氣鬱結。
“皇叔為何非要吃迴頭草,要我這個二手娘子?”
蕭時宴微微一笑,眼中浮光掠影。
他狀似漫不經心地迴道:“你害得本王破了色戒,負了如來,這冤有頭債有主,自是要找阿錦來討這孽債才是!
“......”
夏時錦覺得眼前一黑。
這是剛擺脫蕭澤,又來了個蕭時宴。
可救秦野和阿紫要緊,夏時錦隻好暫時委曲求全。
“好,我答應皇叔。”
“隻要皇叔能救出秦二公子和阿紫,我夏時錦任由你處置。”
蕭時宴未再言語。
伸手撥開車窗,他偏頭看向車外。
車外的晨曦照進車內,恰好落在他的臉上。
細碎的光在那雙桃花眼裏流淌,他唇角眼角勾起的笑鮮明而又肆意,柔和了身上那股陰邪和戾氣。
精明如他,又怎會瞧不出夏時錦的暫緩之計。
蕭時宴也隻不過是將計就計,靜待兔子自己傻乎乎撞樹上,栽在他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