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女眷所住之處正鬧騰時,王姬蘇雅帶著厚禮來拜訪。
待王姬離開後,少夫人羅氏瞧著那堆得高高的禮盒子,甚感負擔地惶然喟歎。
“無親無故的,這王姬怎送如此多的禮,這以後該如何迴禮才好?”
秦嫿懶洋洋地倚坐在那裏,端的仍是貴妃的高傲之態。
她白了那堆禮物一眼,神色不屑。
“那王姬自打進了這屋子,眼睛就像長在咱們阿野身上似的。”
“嫂嫂難道就看不出來,那王姬打的是什麼主意?”
袖帕掩唇,羅氏笑了笑後,同秦野打趣。
“敢情,這王姬是給咱們二公子下聘來了。”
目光掠過那堆禮盒,秦老夫人看向秦野,眉頭緊蹙,搖頭輕歎。
“人品相貌看起來倒是不錯,隻可惜是個羌匈女子。”
秦嫿接話道:“那也比夏時錦那個賤人強,好歹也是個清清白白的王姬。”
“阿姐若再罵她一個賤字......”
秦野側眸,目光冷幽幽地刺向秦嫿。
言語微頓,他語氣沉沉,絲毫不給秦嫿半點麵子。
“就別怪我這個阿弟命人掌阿姐的嘴,以正家風。”
姐弟倆怒目相視。
秦嫿拍桌子叫板:“你敢?”
秦野邪肆一笑:“阿姐大可試試,看我這混賬阿弟敢不敢?”
“母親。”
秦嫿剛要開口求疼愛,就被秦老夫人怒聲喝止。
“都給我閉嘴!”
“也不看看現在什麼境地,還有心情在這兒鬥嘴打架。”
秦老夫人的那點精氣神兒,早在剛剛追打教訓秦野時,都給耗沒了。
話落,她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在嬤嬤的攙扶下,起身迴房歇息去了。
......
迴到寢房,夏時錦和阿紫二人皆是大鬆一口氣。
一想起那秦家女眷的陣勢和氣場,阿紫就不禁晃頭抖肩,打了個冷顫。
“天啊,好歹王妃不會嫁入秦家。”
“不然既要麵對公公婆婆,又要麵對那麼跋扈的姑姐,還有叔伯和叔嫂,這各個都要討好,光是一人一句話,聽著都是一個頭兩個大。”
細思極恐,阿紫突然就覺得夏時錦嫁給蕭時宴也挺好的。
“如今看來,王爺倒成了佳配。”
她神色認真地扳起手指頭,同夏時錦細數蕭時宴的優點。
“首先,王爺出身高貴,不比秦二公子家世差。”
“雖說不如秦二公子俊美,可也生得儀表堂堂,論身材和相貌那也是人中龍鳳,萬裏挑一的。”
“而王爺除了性子......偏執陰邪了些,這些時日相處下來,奴婢覺得王爺本性仍是好的。”
“最重要的是,王爺父母雙親早亡,孤家寡人一個。”
“王妃嫁給王爺,既不用孝順公婆,又無姑嫂妯娌之爭,可比嫁到秦家要清淨得多。”
阿紫所言也正是夏時錦此時所想。
這喜歡是一迴事兒,婚姻嫁娶便是另一迴事,可得理性謹慎著。
夏時錦捂著肚子,不忘提醒阿紫。
“下次可別再衝動了。”
“若是讓秦家人知道我肚子裏的孩子是二公子的骨肉,搞不齊以後會跟我討孩子。”
“我不給,她們再去求王爺,王爺再不想替人養孩子,願意成全秦家,那我這辛辛苦苦懷胎十月,到頭豈不落個空。”
阿紫嘟著嘴,囁喏賠罪。
“剛剛是奴婢不好,一時氣盛,險些失了說話的分寸,奴婢甘願受罰。”
一雙手心伸到夏時錦麵前,主動討打。
她摸了摸阿紫的頭,柔聲道:“知道你是替我抱不平,又怎會怪你罰你呢。而且,你剛剛說的那些話,聽著別提多爽快了,你沒瞧見嫿貴妃臉都要被你給氣綠了。”
......
夜裏。
蕭時宴處理完公事迴房。
“聽梁勉說,你今天去見了秦家女眷。”
他走到夏時錦身旁坐下,扯過她的手,開始替她診脈。
夏時錦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
“可有讓你難堪?”蕭時宴問。
“除了嫿貴妃嘴巴損了點兒,其他人都還好。”
蕭時宴眼噙得意,笑問:“有沒有覺得嫁給本王,最是省心?”
夏時錦低頭裝著看賬本,嘴硬不想承認。
片刻,搭在腕上的手收迴,蕭時宴道:“脈象很穩,並無異常。”
夏時錦手拖著腮,好奇地偏頭看向蕭時宴。
“王爺同你母妃學的醫術靠譜嗎?”
抬手替將案桌上堆得雜亂的賬本一本本摞好,蕭時宴語氣溫和道:“外祖父曾任職太醫院院使,母妃生於醫藥世家,你說靠譜不靠譜?”
似是沉浸在過去的迴憶裏,蕭時宴的眸眼登時便暗了下來。
“早些年,母妃與我父王成親前,一直跟著外祖父在宮內,專門給後宮妃嬪診脈看病,後來......”
話說到一半,蕭時宴側眸看向夏時錦,話鋒陡轉,他神色又突然多了幾分憂傷。
“阿錦可知,本王其實是先皇與我母妃不倫所生?”
“我雖是蕭澤的皇叔,實則是他同父異母的兄弟。”
夏時錦點頭:“略有所聞。”
一側唇角勾起無奈的苦笑,蕭時宴道:“父王也知此事,所以自本王記事起,父王便總是用那種厭惡無比的眼神看我,他從未抱過我,也從未對我笑過.....”
似是不想再迴憶過去的不幸,蕭時宴挑了下眉頭,收斂情緒,轉而將視線落在夏時錦的肚子上。
他伸手輕撫,淺笑道:“阿錦盡管放心,本王定會好好待你的孩子。”
自己淋過雨,便想著替別人撐把傘。
這一晚,夏時錦看到了蕭時宴內心的脆弱之處。
他陰險卑鄙,殺人狠絕,可心裏仍有兒時那渴望被愛的可憐身影。
夏時錦將手覆在蕭時宴的手上,莞爾笑道:“我還沒給孩子想好名字,不如王爺幫忙想一個?”
溫暖柔滑的觸感突然落在手背上,壓得蕭時宴心神一晃。
目光在夏時錦的手上停留了片刻,他抬眸看她,心頭似有暖流淌過,暖得他笑意從唇角開始蔓延。
第一次,她主動碰他,並發自內心地衝他笑。
他反握她的手,收起昔日所有的戾氣和陰邪,柔聲迴道:“本王倒是想了兩個,若是男孩兒,就叫蕭斯年。”
“何意?”夏時錦問。
“於萬斯年,受天之祜。”
“若是女孩兒呢?”夏時錦又問。
“東隅已逝,桑榆非晚。就叫......蕭非晚。”
與此同時,上京的皇宮內。
蕭澤正順著宮道,步履閑適地朝著邢嬪所住之處而去。
“啟稟皇上。”
一名錦衣衛疾步趕來呈報:“以鹽商身份趕去突離的探子來報,說突離王已與秦野迴到突離,另外,探子還打聽到,突離王於一月前剛剛完成大婚。”
雙手負在身後,蕭澤繼續向前踱著步子,漫不經心道:“成婚有何稀奇,朕想知道的是他們日後如何行事。”
那錦衣衛猶豫了片刻,又言:“可探子的信上說,他曾在突離城內的一家門鋪前,見到了......見到了與皇後容貌極其近似之人。”
步子頓住,蕭澤瞬間就僵滯在了那裏。
蕭時宴成婚無甚重要,可與夏時錦相似之人出現在那裏,再將這兩件事聯係到一起,那便非比尋常。
蕭澤猛然轉身,朝那錦衣衛伸手急道:“把信給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