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夏時錦離開雁北,趕去慶陽的日子。
看著府上下人將一箱箱的衣物抬到馬車上,她抱著蕭斯年,不由同阿紫感歎了一番。
“初來這裏時,就那麼幾箱子東西,一輛馬車就夠裝的了,這兩年下來,東西多得要四輛馬車了。”
阿紫惋惜道:“可不是,這還是娘娘糾結多日,專挑著喜歡、貴重的物件裝的。若是把庫房裏的那些都帶上,怕是要裝十幾輛馬車了。”
“隻怪呀,皇上太惦記娘娘和小皇子了,一有什麼好東西,總是想著派人往雁北這邊送。”
是時,秦家的馬車出現在王府門前。
秦老夫人在羅氏的攙扶下來到夏時錦的身前。
一番禮拜過後,秦老夫人道:“前些日子便聽聞皇後娘娘要去慶陽了。”
“本想備宴為您送行的,隻是梁勉少將軍......”
話說一半,留了一半,秦老夫人煞有深意地笑了笑,道:“無奈,隻能趕在皇後娘娘出城前,來送一送。”
秦老夫人同夏時錦說話時,目光始終落在斯年的臉上。
目光慈祥溫柔,好像甚是稀罕蕭斯年,隻是瞧著瞧著,就紅了眼。
一旁的羅氏見狀,立馬命身後的女婢將東西呈上,緩解了一下略顯怪異的氣氛。
“母親說孩子長得快,一眨眼現在的衣服就會變小,所以讓府上的繡娘們給小皇子做了幾身衣服和鞋子。”
“還望皇後娘娘不要嫌棄。”
“而這裏麵呢,是府上廚娘今早現做的一些茶菓子和小酥餅,路上若是餓了,也可以填填肚子。”
食盒蓋打開,那裏麵裝的茶菓子都捏成了小兔子、小貓、小狗的可愛模樣,一看就是給斯年做的。
可惜,沒一樣是給她這個皇後娘娘做的。
夏時錦隱約也猜到,秦老夫人和羅氏定是看出了什麼苗頭,畢竟蕭斯年是越長越跟秦野有六分像。
又或者,是秦野同他們說了斯年的事。
可既然窗戶紙沒捅破,夏時錦便想一直裝下去。
“還有,這個啊,是母親讓人給小皇子打製的金瓔珞,算是長輩的一點心意,還望娘娘笑納。”
盛情難卻,夏時錦客套道:“秦老夫人真是費心了。”
她同蕭斯年道:“快謝謝阿婆。”
“謝謝阿婆。”
“哎,斯年真乖。”
......
待箱子一一都裝上馬車,夏時錦抱著蕭斯年,同秦老夫人等人辭別,在梁勉及百人兵馬的護送下,聲勢浩蕩地踏上了去慶陽的路。
車輪壓著官道的石子路,搖搖晃晃,走在兵馬的中間。
梁勉騎著高馬打頭陣。
但他時不時會打馬掉頭,跟在馬車旁邊,同阿紫閑聊。
兩人聊的話,有時聽得夏時錦,覺得她與斯年不該在車裏,應該在車底。
比如......
“阿紫,皇上同意將我調到慶陽去,到時,置辦家宅時,你同我一起去看。”
“我陪你去看算什麼?”
“算那宅院的女主人。”
“誰要嫁你了,想得美!我又不是沒錢買宅子,我跟著娘娘賺了好多的銀子呢,等以後我買個大宅子,你來給我做麵首吧。”
“不要,我要做你的唯一。”
再比如......
“阿紫,今晚你想吃什麼?”
“勉哥哥想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我想吃的,你也不肯給。”
“嘖,娘娘在呢,說話沒羞沒臊的。”
......
夏時錦默默翻了個大白眼。
他倆還知道她在啊?
她跟蕭斯年都被喂了多少狗糧,真是不把她這個皇後娘娘當外人。
夏時錦閑得無聊,也不想聽那些肉麻的情話,便拿起蕭斯年的玩具擺弄起來。
“媽媽,我也要玩這個。”
蕭斯年發著正統的大舌頭口音,伸著小胖手,要搶夏時錦手裏的九連環。
可夏時錦玩得正興起,已經卸下了五個環,眼看著還剩四個環就都取下來,壓根不想放手。
她撥開蕭斯年的小胖手,注意力都集中在九連環上。
“不行,媽媽還沒玩完呢,玩完再給你,斯年乖,等一會兒哈。”
蕭斯年看著夏時錦,長長的睫毛輕動,鳳眸眨眨,輕歎了口氣。
他沒哭也沒鬧,情緒特別穩定地去籮筐裏,又拿起魯班鎖在那兒鼓弄起來。
夏時錦玩到最後,剩下三個環怎麼也取不下來,就沒了耐性。
她將取了一半的九連環遞給了蕭斯年,“媽媽玩夠了,斯年玩吧。”
拿起食盒,將秦老夫人準備的茶菓子拿出來一個,一口下去,夏時錦咬掉了兔子頭。
“媽媽,這個,九個,要在上麵。”
小手指頭指著那九個環,吐字雖有些含糊,可夏時錦還是聽懂了蕭斯年的意思。
是讓她把九個環都套上後再給他。
果然那個爹那個兒子,跟秦野一樣,有時特別事兒。
看在自己是個媽媽,夏時錦把茶菓子吃下,耐著性子將那六個鐵環都套了迴去。
蕭斯年接過,夏時錦就親眼看著他將那九個環,翻來覆去地套,翻來覆去地解,沒多久,九個環就全部都給取下來了。
那手法讓人眼花繚亂,夏時錦本想學學的,結果一學就廢。
隻見蕭斯年拿著成功解下的九連環,衝著她邪肆一笑:“媽媽笨。”
夏時錦看著他愣在那裏,立馬想到了秦野以前對她笑的模樣。
還好生了斯年,至少這輩子即使看不到秦野,也不會忘記他的樣子了。
她摸了摸蕭斯年的頭,笑道:“是啊,媽媽的斯年真聰明。”
蕭斯年將九連環又遞給夏時錦,挑釁道:“媽媽,玩。”
夏時錦蹙眉,衝著那九連環努了下下巴,以牙還牙道:“把九個環都給我套上!”
也不知哪裏好笑,蕭斯年捂著小嘴,咯咯咯地坐在那裏笑得歡。
......
盛夏時節,晌午正是日頭最烈的時候。
且從早上開始,千人兵隊便馬不停蹄地趕了半日的路。
夏時錦同斯年、阿紫坐在馬車裏,倒是曬不到,撩起車簾,還時不時有涼風吹入。
但護送她的兵將卻都是騎著馬,在大日頭底下暴曬,穿的還都是深色特吸熱的官服。
加上官道兩旁少有林木遮陽,兵將們一個個都熱得大汗淋漓。
途中終於遇一家背靠大樹的客棧,夏時錦讓梁勉傳令,讓兵將們暫停歇息一兩個時辰,待涼快些時再趕路,免得有人中暑反倒耽誤行程。
正好客棧裏賣解暑的涼茶,夏時錦便帶著斯年、阿紫也下了馬車,打算也喝一杯。
隻是,夏時錦沒想到這官道上的客棧竟如此熱鬧。
除了他們這百人之隊外,竟還有一隊羌匈人的商隊。
夏時錦打眼一瞧,足足也有幾十人。
小小的茶館,屋裏屋外都坐滿了人,沒地方坐的,就都擠在院子裏的樹蔭下,喝口涼茶,吃口東西,便大喇喇地躺在那裏打起了盹兒。
梁勉跟隨蕭時宴多年,行事分外小心。
那客棧裏提供的涼茶、吃食,他都要讓店家當著他的麵兒喝上一碗、嚐上一口,他才放心讓兵將們喝。
而用的碗筷,他也會命人再拿去重新衝洗一遍,很怕遇到歹人動手腳,壞了事。
蕭斯年新奇地打量著周圍的客人:“媽媽,好多人。”
“是啊,好多人。”
“媽媽,想吃。”蕭斯年指向旁桌。
夏時錦順著蕭斯年所指的方向瞧去,無意間卻瞥見另一桌的客人。
移走的目光再次迴移,她緊緊地盯著那個羌匈商人的手。
那男子的中指上戴著一枚木製指環,嵌金而成的花紋,正是她英文名字的縮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