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處兩地的秦老將軍和秦少將軍在收到秦野的信後,內(nèi)心都掙紮糾結了多日。
畢竟蕭時宴於秦家有重恩,於情於理,都不敢?guī)П旆础?br />
秦老將軍寢食難安,思前想後。
他想秦野那個逆子,想遠在雁北的夫人,想自己的這把老骨頭,想熟悉的雁北和這陌生的南越。
他咬牙一拍大腿,最終決定帶兵迴家。
老秦家?guī)褪挄r宴奪迴了江山社稷,也算是報足了恩。
既然混帳小兒子有誌向,他這個當父親的,自是要支持。
另一邊,秦朝也是苦思冥想了幾夜。
想到兩年未抱過親過的夫人、孩子,還有年過半百的父親母親,思鄉(xiāng)情切。
終歸是親情大於恩情,秦朝一咬牙,為了全家團圓,也決定殺迴雁北。
他要陪著秦野一起打天下,再不看什麼朝廷的臉色,也不用擔心什麼功高震主。
......
幾日後。
待梁勉將信送到蕭時宴麵前時,蕭時宴正為蕭澤餘黨之亂的事而傷神。
知曉秦野將夏時錦和斯年帶走時,蕭時宴氣得將那封信捏成皺皺的一團,扔到了梁勉的臉上。
梁勉當即下跪請罪:“是微臣失職,請皇上責罰。”
蕭時宴氣得大口喘息,陰鷙猩紅的眼怒瞪著梁勉,周身散發(fā)著濃濃的肅殺之氣。
可他並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叫人將梁勉拖下去斬了。
就像是被人卸了力一般,他退著步子,頹喪地坐在矮榻上,垂著頭,片字未言。
殺了梁勉又有何用?
殺了他,阿錦就能迴來?
蕭時宴心裏清楚得很,是夏時錦不要他了,主動跟秦野走的。
否則,她若是不想,秦野又如何能那般順利地帶走她母子二人。
可惜他花盡心思對夏時錦好,結果,她還是走得義無反顧。
真是好狠的心。
強扭的瓜,於蕭時宴來說,是甜過的。
隻是這餘味甚苦,苦得讓人想毀天滅地。
蕭時宴濕紅著眼,坐在那裏苦笑道:“真是好啊,他們一家團聚了。”
酸澀在胸口彌漫,將他的那顆心腐蝕得千瘡百孔。
梁勉自責道:“皇上,微臣就是拚了這條命,也要去幫皇上找迴皇後娘娘。”
蕭時宴無力地衝他揮了揮手,並屏退了屋內(nèi)的所有人。
他什麼都不想聽,什麼也不想說,隻想自己一個靜靜地坐一會兒。
可這一坐,蕭時宴便從黃昏坐到了黑夜,從黑夜坐到了黎明。
他無念無想地看著陽光透過窗欞斜照進屋內(nèi),一點點偏移,最後落在他的身上,給了他一絲暖意。
長籲一口氣,蕭時宴起身,麵色陰沉冷寒地踱到軍輿圖前。
目光落在突離、朔月那一帶,轉而又移跳到東州、南越。
秦野要反,勢必會通知秦老將軍和秦朝,讓他們調(diào)兵或攻打慶陽,或者迴雁北。
隻要秦家軍一撤,東州、南越兩地便會立刻出現(xiàn)兵力缺口。
而與東州、南越相鄰的敵國便會伺機入侵,逼著他從勻出兵馬去填補這兩處缺口。
而鏟除餘黨,鎮(zhèn)壓四處掀起的戰(zhàn)亂,也需要大量的兵馬,如此一來,他能帶去突離搶人的兵馬便超不過五萬。
這五萬兵馬又該如何與突離的十幾萬大軍抗衡?
蕭時宴很清楚,他若是帶著這五萬兵馬去突離,勝算不大。
若秦老將軍和秦朝兩隊軍馬,一個攻打慶陽,一個從雁北和殷燕兩處,聯(lián)合突離兵馬,前後左右圍攻夾擊他,到時江山和阿錦,他一個都別想要。
可若集中所有兵力去攻打突離,倒是極有勝算奪迴阿錦。
但他國敵軍便可趁機從東州、南越攻入,再加上擁護蕭澤的餘黨迴殺......結果顯而易見。
這剛剛建起的西商國,連同他蕭時宴,都會成為天下人口中的大笑話。
秦野分明是在逼著他做選擇。
要江山,就要不了阿錦。
要了阿錦,便會失去江山。
可他都一無所有了,就算把夏時錦搶迴來,又如何?
難道要拖著她一起過苦日子?
一個明謀算是被秦野玩得明明白白。
蕭時宴苦笑亦感歎。
當年雁北那條乖順的小狼狗,如今終於蛻變成了一頭兇猛會咬人的野狼,且來勢洶洶。
他站在那裏,思索著兩全之策。
......
當日夜裏。
蕭時宴來到了上京城,如入無人之境般來到了蕭澤的養(yǎng)心殿。
蕭澤長發(fā)半披半束,身上鬆鬆垮垮地披著一件玄色長袍,大敞的衣襟間胸膛微露,一臉頹然地正坐在那裏借酒消愁。
微醺的眸眼掀起,他目光鋒銳依然。
“皇叔來做什麼?”
“是來看我有多狼狽?”
蕭時宴走過去,搶走蕭澤手中的那壺酒,咕嘟咕嘟猛灌了好幾口。
他本是不喝酒的,可今日,蕭時宴也想嚐嚐借酒消愁是何等滋味。
蕭澤見狀,冷聲調(diào)侃道:“看我狼狽就如此開懷?”
喉嚨輕哂一笑,蕭時宴拖著聲調(diào)自嘲。
“彼此彼此,沒什麼好開懷的。”
蕭澤搶迴剩下的半壺酒,猛灌了一口後,頹喪道:“皇叔如今是江山美人兼得,正是春風如意之時,何談狼狽?”
“美人......跑了。”
蕭時宴迴得無精打采,根本不見昔日的陰冷威嚴。
蕭澤冷笑了一聲,胡亂猜道:“跟秦野跑了?”
蕭時宴用沉默迴應。
薄唇微諷一牽,蕭澤幸災樂禍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皇叔當初若未從我眼皮子底下救走秦野,何至於今日被他搶了美人。”
“送皇叔兩個字......”
蕭澤湊過去,笑道:“活該!”
蕭時宴側眸看向蕭澤。
看著看著,竟有種在照鏡子的錯覺。
透過蕭澤,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以後的模樣。
守著這偌大的皇宮,過著了然無趣的寂寥日子。
雖說,奪這江山,當初有一半是為了複仇、為了自己的野心和欲望,可也有一半是為了奪迴並守住夏時錦。
如今仇報了,怨氣出了,野心和欲望也滿足了,便隻剩下與阿錦同守江山,白頭偕老的願望。
可惜,可歎,可笑!
堂都拜了,發(fā)也結了,皇後也封了,卻仍然留不住想走的她。
蕭時宴好不甘心,總還想再最後爭取一次。
“想見阿錦一麵嗎?”他問蕭澤。
蕭澤沒迴答,低頭又灌了一口悶酒。
蕭時宴又言:“幫我一件事,事成,分你半壁江山。”
“算了吧。”
蕭澤神色懨懨,根本不信蕭時宴會有那等好心,“給了又奪,掙來搶去,甚是無趣。”
話落,他又醉醺醺道:“你我好歹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又叫你一聲皇叔,有什麼事,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