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放言字跡文字清俊，字如其人，寫罷詩作，仰頭朝著那座高樓望去，他知道那裏有著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那人曾是為了他不惜下嫁，為了她謹言慎行討那個不喜歡他的母親歡心，為了他素手做羹湯，為了他紅著臉依偎懷裏惹他開心.......


    他卻因為母親的一句話，萬般無奈下弄丟了她，等到陸家關係網揭開，他才明白那不過是因為立場不同罷了。


    他想過去找蘇婉兒道歉，可是一個女子在最愛他的時候，沒能得到他的偏袒，他又有什麼臉再去打擾呢？


    而且，他現(xiàn)在的身份甚至還比不過那些富貴殷實之家，可是他思念的深了，即便出遊也不能解決絲毫，他隻願意這樣遠遠的守護。


    如果有一天，路過他的攤前，能與他說上一句話，他一定會對女子說出那句話。


    “婉兒，我錯了....”


    蘇布衣瞥了一眼，隨口念道: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眼睛餘光瞥了一眼如同泥塑的男子，輕咳一聲，故意說道：“詞章浮華，言辭誇張，陸兄，這可是你心中真實之意？”


    陸放言也不惱，嘴角掛起苦澀，心如死灰隨口應道：“也許心中哀婉，言詞寫不出。”


    蘇布衣點頭，以有形寫無形自然難之又難，這詞中之意，也不禁讓他想起呢喃那句，“山盟雖在，錦書難托。”


    那個冷豔成熟的女子，或許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一去江湖三年之久，可是那滿腔的情意，不知偷偷抹去了多少眼淚。


    可是他還隻當是她不解風情，原來是太解風情。


    眸子似乎微微有些酸澀，他忙放下詩詞，慘然一笑，“也不知道，如果這個女子同樣也在思念陸兄，不知你當如何？”


    陸放言攥緊拳頭，深深唿吸，不假思索開口：“若婉兒肯原諒我，就算跪倒她跟前，我也要求她原諒。”


    蘇布衣瞇了瞇眼睛，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就走，臨了丟下一句話：“我姓蘇，蘇婉兒的蘇，陸兄，好自為之。”


    陸放言一怔，緊攥的拳頭驀然鬆開，盯著男子那首又念了數(shù)句，先是大笑隨後大哭。


    這不是一首閨怨詩，這是一首苦情詩！


    讓他痛苦的卻是，自己安然無恙，詞中女子顯然已經病入膏肓。


    “婉兒，你等我！”


    陸放言高唿一聲，隨後“撲通”屈膝跪下，驚呆滿長街的熙熙攘攘人群，人人側目，竊竊私語，但是似乎都沒能阻止他舉步向前的跪拜。


    高樓之上，蘇皖望著他這個舉動，芳心大亂，卻又無可奈何。


    “若是真愛他，就讓他跪倒樓前。”


    蘇布衣緩緩上樓，坐在桌前一邊抄詩詞一邊苦笑：“男人嘛，賤骨頭，輕易得來永不覺得珍貴，但是真要是吃盡苦頭得不來又會滿身戾氣，所以跪倒門前下樓，是你對他最好的情意。”


    “嗯”，蘇婉兒木訥答應，一隻手卻滲出血來，沉吟不過片刻，還是固執(zhí)朝樓下衝去。


    蘇布衣無奈歎息，心中卻泛起了洶湧無比的歉意，悠悠念了一句抄下的詩經句子，也不知道是歎息蘇婉兒，還是歎息那個女子，“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頓了頓，心情格外煩躁，索性丟下筆墨，緩步下樓。


    長街中央，才子佳人，淚眼相對，又哭又笑惹人指指點點。


    蘇布衣視線跳過了兩人，然後一路向前，走到了那趟白色馬車前，不顧紫衣投來詢問的目光，翻身進入車內。


    蘇蘭微怔，旋即嘴角浮起笑意，抬手撫摸他的臉頰問道：“怎麼當街攔馬車？”


    蘇布衣盯著女子出神，眸子神色似乎翻湧著無盡情意，哽了哽聲音丟下三個字，“想你了。”


    “唔”一聲輕哼，蘇蘭瞳孔驟然放大，盯著玉手捧著的俊逸臉龐，隨即溫熱讓她眼神迷離起來。


    “到底怎麼了？”摸著趴在自己懷裏的男子，蘇蘭調理了一下唿吸，卻依舊難掩心跳如小鹿亂撞，吐氣如蘭羞惱道：“不能等我迴去嗎？”


    蘇布衣聽聞著委婉的羞惱，嘴角笑意更甚，心中苦澀更甚，耍起無賴：“我等不及，就是想你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那種想。”


    輕撫他的頭發(fā)，似乎不顧及他的胡作非為，蘇蘭心中如同泛起了甜蜜的花香，又香又甜，唇角掛起絲絲笑意，寵溺聲音在耳邊迴響，“我也想你了，不思量，自難忘，自然而然的想。”


    馬車停穩(wěn)，紫衣無奈提醒一聲，“主人，樓主，可以下車了。”


    蘇布衣撇了撇嘴，沒好氣說道：“這個傻姑娘，要不我給你換了？”


    蘇蘭敲了一下他的額頭，輕哼一聲，眼神中閃過一絲光芒，語氣清冷問道：“換成那種當街調戲公主，也在一幫給你守著車架的？”


    蘇布衣一怔，趕緊坐起來，滿臉的訕笑，“我覺得紫衣挺機靈。”


    白了他一眼，蘇蘭整理了一下衣裙，然後扶著他下車，目光隨著人群望去，忍不住輕輕蹙眉，無語歎息：“這兩個也算是孽緣了。”


    蘇布衣伸手捂住她的玉手，臉上帶著笑意，春日的暖陽下有些如沐春風，怔怔望著冷豔絕世的女子，動情說道：“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蘇蘭芳心一亂，盯著他眸子情海泛濫，下意識閃躲似的瞥了一眼二人，良久轉過頭來，眼神似有一些深邃和笑意，“是不是又是你惹出來的熱鬧？”


    撓了撓眉心，偏頭望著二人，握了握那微冷的冰肌玉骨，笑著問道：“這二人，自然比不過你對我的深情，可惜當時沒人給我點破。”


    “傻瓜”，蘇蘭望著他的眼睛，眸子不自覺有些淚花蕩漾，咬了咬紅唇，嘴角掛起極濃卻以及淡雅的笑意，如同一次綻放的皎潔清蓮，語氣中透著羞澀，“現(xiàn)在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