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固低頭沉默了許久,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個賬本,遞給一旁侍女。
蕭映雪讓人接了過來,翻開後,柳眉微蹙,聲音微冷道:“相府統(tǒng)領(lǐng)六部,工部尚書是你爹,這些貪腐賬目帶來的後果,你可知道?”
“知道!”宋固苦澀一笑,淡然開口:“重則夷滅九族,輕則將家父送上斷頭臺。”
蕭映雪點點頭,將賬目放在石桌上,說道:“本宮會妥善去查,一旦核實便是大功一件,本宮也會妥善處理宋家,宋大人今日從龍之功,可還有別的要求?”
一句從龍之功,讓宋固心頭一震,毫不猶豫跪拜到:“下官想求公主殿下他日若是扳倒李家,可否.....赦免一人。”
說這話時,不敢去看白衣眼神,但是這便是他的本心。
蘇布衣長歎一口氣,一聲不吭轉(zhuǎn)身離開。
蕭映雪目送他走遠(yuǎn),才收迴視線,歎息道:“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他當(dāng)年給你的警告,你心性踏實,工部是你定能迎來革新,但是成於斯毀於斯,你衷心之人又是個寡情薄幸之人,勢必受她所累。”
宋固苦笑道:“先生明見,固知是如此,所以也不想以後牽扯其中,這也不過還了年少時的一些情分吧。”
頓了頓才解釋道:“年少時,因為婚約,我與她也曾互相照看,奈何後來她溫潤如玉品味高潔,在下遊離土木屯田采礦,雲(yún)泥之別,可見一般。她瞧不上我,也在情理之中罷了。”
蕭映雪柳眉蹙眉,下意識反駁道:“若真有情,又怎麼會敗給世俗?”
宋固難得搖頭反駁,似笑非笑道:“遠(yuǎn)遁這幾年,宋某也在想,詩棋從小嬌生慣養(yǎng),所見所聞不凡,自然帶著眼光和境界也高了,女子慕強,男子若真是我這般,即便做了再多恐怕也是微不足道。”
猛得一拍石桌,蕭映雪驀然生出一股怒氣,莫名其妙,不知所由。
宋固忙跪下磕頭:“下官放肆了,公主息怒。”
“你退下吧。”蕭映雪揉了揉眉心,鳳眸陷入了一陣茫然。
目送這個憨直漢子背影離開,她卻沒有立即起身去尋那襲白衣,久久以後,深深唿出一口濁氣。
“好像本宮也是這樣的女子,難道愛他,隻是因為夫君的才識和武功?”
腦海裏浮現(xiàn)出,若他真的是一介白衣,身無所長,站在她現(xiàn)在的角度,似乎也不會喜歡上這樣的人。
隻是念頭一出,她猛然出了一身冷汗,心頭空落落得,仿佛有什麼東西真的會因此而失去。
難道喜歡一個人,真的是見色起意,見才起意,見財起意,總的因為點兒什麼才可以?
“他走了?”蘇布衣盯著門口,語氣淡淡的問道。
“嗯”,蕭映雪隨口應(yīng)道,隻是猛然又覺得一顫,忙伸出玉手去抓住他。
蘇布衣詫異垂眸,察覺到她眸子的複雜神色,抬手捧住了她絕美的花顏,“怎麼了?”
一滴眼淚滑落,蕭映雪突然心中亂如一團麻,哽咽道:“難道喜歡一個人,真得得因為點什麼嗎?”
蘇布衣一怔,沉吟片刻,撲哧一笑。
蕭映雪抬手就要打他,卻又舍不得推開他,梨花帶雨,臉色冰冷。
“本宮不過比那李家女子幸運些,可如果也跟她一般,本宮很怕,你還笑我?”
蘇布衣微微歎息,這不就是那日,柳江城中他醉酒的死胡同嗎?
伸手抬起她完美的下頜,他不想女子再走一遍死胡同。
直言道:“這世上女子可以去陪一個還沒有出頭但上進的男子,但是不意味著這個男子自甘墮落,還值得一個女子始終去愛”。
見女子迷惘,他輕笑道:“愛是緣起,情需人為,有緣無分,不過情盡,有份無緣,本為執(zhí)著。”
話落,他不免想起了那道紫衣紫裙的成熟倩影,這便是有緣有分。
他是她的道心,她是他的本心。
蕭映雪喃喃了一遍,鳳眸中豁然清明,好在二人都在互相奔赴,好在一切有緣起,未來可期,絕無退卻。
抬眸看向他時,見那一臉的柔情似水眉眼含情,頓時心中生出一陣惱怒。
“你混蛋!”蕭映雪狠狠推開他,轉(zhuǎn)身泫然欲泣,嬌軀顫抖嬌嗔道:“在我身邊,心裏竟然還想著別人!”
蘇布衣?lián)狭藫厦夹模闹幸磺卸寄闪藘蓚字“完了”!
他上前去扯她的衣袖,被憤怒甩開。
他去抓她的玉臂,被憤怒甩開。
他想去摟她的細(xì)腰,被憤怒掙開。
咽了咽口水,蘇布衣整個人尬住了,腦海裏一團亂麻,惹了最難哄的公主!
場麵冷淡了片刻。
女子輕微的啜泣聲,那微微顫抖的香肩,蘇布衣實在看不下去了。
他直接一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將她抱在了腿上坐下,沉聲哼道:“生氣歸生氣,不許憋著!”
蕭映雪撅了撅紅唇,鳳眸如刀般瞪著她,嫉妒道:“她生氣了,你都是一聲不吭下跪,我生氣憑什麼你不跪?”
蘇布衣嘴角扯了扯,麵色凝重得看了一眼地麵,無奈道:“她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蕭映雪幾乎是咆哮出聲,活脫脫一隻炸毛的小烈鳳。
聞言,蘇布衣剛想解釋小時候之事被咽了迴去,瞇了瞇眼睛,臉色沉了下來。
蕭映雪哽咽了一下,想掙紮卻脫不了身,淚滴啪嗒啪嗒墜落,“我知道了,容易得來的不被珍惜是吧?”
“為了她,你可以遠(yuǎn)遁江湖!”
“為了她,你可以說跪就跪!”
“為了她,你可以劍斬半聖!”
“為了她,你..........”
“..........”
“唔”一聲驚唿,蕭映雪瞳孔驟然放開,四目相對,逐漸鳳眸迷離,快要窒息時才推開他的懷抱,又開始嗚咽哭泣起來。
“.........”
蘇布衣滿頭黑線,這似乎也不是很管用啊,難道今日還真得磕一個?
平日她也沒少跪自己,今日跪一下她,似乎也沒什麼吧?
“真要跪?”他對著她哭的微紅的鳳眸心疼問道:“跪完了就不哭了?”
蕭映雪緊抿紅唇,一言不發(fā)。
蘇布衣隻得將她放在椅子上,一撩衣擺,撲通跪下,嘴角扯了扯苦笑道:“求公主殿下不要哭了。”
“你.....”蕭映雪哽咽了許久,才顫抖著擠出一句話,“本宮讓你跪,你才跪,憑什麼她不說,你就能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