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教國高層自然時時刻刻都能掌握教國內部發生的一切，尤其是在詠歎盛典即將召開，所有的計劃都將實現終極目標前的敏感時間，他們必須保證一絲一毫的意外情況都不能發生。


    他們自然收到了昨晚聖骸工廠啟動了緊急模式的警報，那緊急模式的戒嚴將會持續12小時，高層按照慣例迅速調集人手，組織好救援隊伍，以便在緊急模式結束之後第一時間進入現場，除掉危險因素，視情況判斷是否需要轉移工人和設備。


    緊急模式開啟於昨天夜晚20:31開啟，今早不到8點鍾，由22名輝盾騎士，8名審判騎士，以及3名聖愈牧師共同組成的救援隊伍站在地下大空洞的聖骸工廠之外，等待著工廠大門重新開放。


    作為高層信任的屬下，前來執行本次任務的23人不光知道聖骸工廠的存在，同樣也是這個計劃從三年前開始執行就一直全程跟進的知情者。


    或許是等待太過無聊，也或許是這地下大空洞彌漫的惡臭讓人不滿。


    一名審判騎士拔高了聲音，向身邊的輝盾騎士略帶有譏諷的問道：“我就說那群哥布林的科技不值得信任嘛。喂，是不是啊——？”


    輝盾騎士略含不滿地看向自己的同僚，卻不敢吭聲。


    雖然同為教國效力，但是下屬機構之間並不是鐵板一塊，尤其是侍奉不同天使的輝盾騎士團與審判騎士團，二者平日裏就總想爭個高低，尤其是近幾年，輝盾騎士團在首領摩多瓦的帶領下隱隱有壓過對麵的趨勢。


    摩多瓦先生在聖女計劃的卓越貢獻也讓輝盾騎士團的待遇福利比對方高出好幾個檔次，並且教國內部一直有風聲說摩多瓦先生將會成為下一代總指揮官，統領輝盾、審判、聖愈三個機構。


    原本審判騎士是絕對沒資格這麼大聲和輝盾騎士說話的，但自從摩多瓦先生迴了一趟埃爾文帝國後就沒了消息。


    有人傳聞是他在聖女計劃裏撈了太多錢，溜之大吉了。


    這次同樣是由摩多瓦先生深度參與的聖骸工廠項目出了問題，審判騎士們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出一口氣的機會。


    “嗤，喜歡跟魔物合作，分錢的時候沒我們的份兒，這下倒好，出了事情還要我們幾個早早起來，頂著這裏的糞臭味兒替你們擦屁股。”


    “你們總共才來了8個人吧？”


    正當雙方要起爭執的時候，工廠外圍的光之旗袍發出微微的嗡鳴，幾人麵前緩緩出現了一道旋渦，光之臺階徐徐下放，象征著緊急戒嚴模式已經結束。


    一名年輕的女性聖愈牧師開口對雙方進行調和：“好了，少說兩句，大門已經開了，出發吧。”


    “是是是。”


    審判騎士敷衍地應了一聲，又狠狠地剜了一眼聖愈牧師豐滿的胸部。小聲嘀咕了起來：


    “哼，現在人人都歌頌聖女，誰還知道你們這群聖母是什麼玩意兒啊？”


    這番話聲音雖小，但卻同時讓在場的3名聖愈牧師身體一頓，很明顯是被說到了痛處。


    畢竟也有傳聞說，當代聖女薇薇安極有可能在詠歎盛典之後直接接手這全由女性組成的聖愈騎士團，讓一個賣唱的騎到自己腦門上，顯然對這幫女性牧師而言也難以接受。


    23人動作齊整地登上了聖光浮階，審判騎士掏出了大劍，輝盾騎士架起了鋼盾，聖愈牧師也舉起了法杖。


    聖骸工廠的廠長並未向上麵報告工廠裏的情況，目前還不能確認是工人暴亂還是外部敵人入侵。


    踏入了工廠內部，鋼鐵撞擊的噪音，蒸汽噴發的轟鳴便在耳邊響徹，一切似乎都井然有序，隻不過平日裏負責接引的黃銅巨像不見了蹤影。


    因為缺少了引路人，救援隊隻好謹慎地沿著黃銅大道徒步前進，並逐一檢查路上遇到的每一間工廠的生產車間。


    雖然昨晚上演了激烈的銅像追逐戰，但是這些天天食用甘饌，精神和肉體已經完全“聖化”的工人們依舊站在流水線之前，堅守著自己的崗位，甚至連救援隊的到來都不知道。


    剛剛出麵調解矛盾的聖愈牧師想要深入工廠檢查，卻被一位臉上有疤的輝盾騎士一把拉住了胳膊。


    “站在門口就可以了，繼續深入的話，這群瘋子會強迫逼你進食他們做的甘饌。”


    “是，是……”


    騎士將牧師一把拉到身後，看著依舊在做著麵包的工人們，捏著下巴做出了判斷：“看來是外部入侵，工廠裏的那群人沒有打倒所有巨像的能力。”


    退出生產車間，幾人繼續沿著黃銅大道前行。


    “嗨，巴巴瑞恩那個白癡怎麼也不提交一下風險報告，該不會已經被人殺了吧？”


    剛剛那名刺兒頭審判騎士再度吱聲，但這次沒人迴應他，因為不遠處出現了十幾架因為腿部結構被破壞，趴在地上無法移動的黃銅巨像，似乎證明了剛剛那個刺兒頭說的話不是單純的嘴臭。


    調查隊瞬間陷入死寂——聖骸工廠內駐紮著上百臺黃銅巨像，每尊造價都超過一萬教國白金幣。那群哥布林給的使用說明上明明白白地寫著：強行製動單臺巨像的最低配置，需四名以上正式騎士協同作戰。


    不排除那幫哥布林為了抬高報價，在說明書裏有誇大的成分，但憑著救援隊現在的力量配置，很明顯是做不到放倒這麼多臺黃銅巨像。


    良久，一名輝盾騎士吞了一口唾沫，如此強大的人他們最近才剛見過：“血影……跑出來了？”


    “不可能。”


    聖愈牧師矢口否認，她捏緊了法杖聲音顫抖地說道：“沒人能從眠罪之塔內部逃出來，全體緘默之喉都被召迴就為了看守她一個，就算是英雄也不可能跑得掉。”


    “那會是誰？她被關押後，現在出入境都有嚴格的審查，混沌神係的暴徒一個都不可能放進來。總不能是秩序係的其他信徒來多管閑事吧？”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要是那個暴徒還活著，憑咱們這些人能有辦法應對嗎？”


    不知誰說了這麼一句，整個小隊再次沉默下來。


    他們不再繼續前進，反而有人已經看向了來時的方向。


    這些人對聖光的信仰和忠誠早已經被金錢腐蝕，他們可不希望因為這種事兒就豁出性命麵對一個強大的危險分子。


    “走吧……”


    疤臉騎士的指節在盾柄處捏出青白，作為摩多卡的親信，他是最清楚黃銅巨像戰力的人。


    “撤出工廠，申請審判庭介入。”


    眾人如蒙大赦，腳步緊促地沿原路返迴，可到達入口處，光之泡膜上那通往外界的漩渦卻不翼而飛。


    “出口呢？不是，緊急模式不是停了麼！？”


    接連發生的意外讓慌亂開始在救援隊蔓延，疤臉騎士再次穩定住眾人的情緒，帶領救援隊沿著光之障壁開始摸索出路。


    在繞著光之壁打轉的一小時後，女人尖銳的慘叫聲響起，將眾人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她指向的地方。


    在黃銅路麵上，躺著一枚重幾十噸的巨大秘銀罐，罐子上麵有個凹陷的大洞，而底部，則是一灘幹涸了大半的發光液體。


    這液體是甘饌的原材料之一，也是來源自母神恩賜的神界產物——光之海水。


    它原本應當好好地被密封在整個工廠的最高處，距離地麵三十米的儲水塔上頭，可此時卻像是被斬落的首級一般倒在地上，讓眾人無法猜想那恐怖入侵者的暴行。


    要知道這秘銀罐厚有將近半米啊……這是人類能打穿的東西嗎？


    “我們，我們不會碰到那個家夥吧，它不會還在這個工廠裏麵遊蕩吧？”


    眾人已經開始相信入侵者是他們無法正麵應對的非人之物，想要離開工廠的心情變得愈發急切起來。


    “等會兒，外麵怎麼鬧哄哄的？”


    光之氣泡的隔音效果原本應當很好，但裏麵的人還是聽到了外麵的吵鬧。


    地下大空洞是絕對的機密，除了那些被血影藏匿起來的老鼠，理應沒人知道氣泡的存在。


    但是外麵有熙熙攘攘的說話聲，腳步聲，哪裏像是在臭水溝的深處，反而像是身處鬧市。


    好些人將耳朵貼在光之氣泡上麵，聽著那熙熙攘攘的聲音越來越近。


    “是上麵增派的人手？他們也察覺到聖骸工廠的入侵者不一般了是不是？”


    一名審判騎士盲目而樂觀地發出了推論。


    緊貼著牆壁的他驚喜的發現了一個自己熟悉的聲音。


    【洛文先生，您是怎麼發現這個地方的……】


    “是大庭長的聲音！是那位仁慈的大庭長親自來了！我們有救了！”


    “喂，塔克，你為什麼一直在後退？”


    “後退，我哪兒有？別管那麼多，你們快過來聽聽——”


    審判騎士迴頭看向同伴，想要分享大審判長已經到來的好消息。


    不過沒有同伴看向這邊，反而都恐慌地看向工廠的方向。


    那些在黃銅巨像的操作後臺，被命名為‘崇高之人’的工人都離開了生產車間，他們沒有暴動，沒有抗議。


    鋼鐵轟擊的噪音消失，蒸汽渦輪陷入了靜默。


    整個聖骸工廠停止了運轉，隻迴響著工人們的低語。


    “聖光不朽，我為純淨的赤子……聖光不朽，我為純淨的赤子，聖光不朽……我為純淨的赤子……”


    本應當一眼望不到頭的黃銅路麵似乎短了許多，嘎嘣，嘎嘣。


    邊界在光之壁壘的收束下開始崩潰。


    金屬斷裂的悲鳴和噪音取代了工廠的運作，混著工人們呢喃不斷的重複語句，淹沒了救援隊成員們發出的悲鳴。


    審判騎士麵前的牆壁子在推著他向後退，而另一側的牆壁也在不斷地向前接近。


    天空壓了下來，地麵迅速上升。


    不知是秘銀罐在主動接近，還是他們被一點點推向了剛才的秘銀罐。


    一名輝盾騎士慘叫著逃跑，卻撞在了剛剛本應位於二十米之外的工人身上，被工人們絆倒。


    那詛咒一樣的呢喃在他耳邊迴蕩。


    “聖光不朽，我為純淨的赤子……聖光不朽，我為純淨的赤子……”


    東西南北，不管哪個方向的光之壁都迅速的在接近，已經看不到發光的牆壁了，那些變形的鋼架和鐵皮沿著光之壁蔓延，遮擋了光源，讓整個不斷縮小的空間陷入黑暗。


    光之氣泡內部的一切都在被收束、壓縮。


    那隨著壓縮不斷向著天空蔓延鋼鐵的壁壘遮住了光，悶住了悲鳴。


    高尚的聖職者和卑賤老鼠的父母被擠在了一起。


    男與女，鐵與肉，血與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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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洛文先生，我還以為您領著我們來到這裏是要看什麼呢。”


    輝耀政教庭的大庭長之一，地位與樞機大主教等同的胖男人此時身穿著普通信徒的衣服，站在地下大空洞的最底處，笑嗬嗬地摸著肚子，跟滿臉困惑的洛文說道。


    “一開始聽您說有那樣的黑心工廠，我也很驚訝。來到這地下空洞之後我才搞清楚了您說的是什麼……”


    “嗬嗬，這都是個誤會——這個啊……”


    偽裝成普通信徒混在人群裏，跟隨著所謂的“天使使者”洛文一路來到地下空洞的大庭長側過身子，抬起肥嘟嘟的手，拍了拍他身後的發光圓球。


    洛文也皺起眉頭。


    與那龐大到雙腳站在頂部也察覺不出是球形的聖骸工廠相比，眼前所謂的“人造月亮”體積實在是太過渺小了。


    可是除此之外，這黑洞洞的地下大空洞裏又沒有了其他光源。


    那個巨大到能照亮整個地下空洞的大光球呢？這個“人造月亮”又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昨天晚上還沒有的啊……


    “這個是我們打算在詠歎盛典上升起來的人造月亮，畢竟象征著太陽的浦茜米亞大人要離開，我們即將迎接的是月亮天使，司掌智慧與生命的索菲亞斯大人。所以特地造了這麼個表演用的東西……您看，這直徑不到十米的實·心·光·球，哪裏容得下您口中的那麼一間工廠呢？”


    大主教用力地拍了拍那光球，在悶鈍的巴掌聲中，他的那張大胖臉笑的格外慈祥而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