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晉背著身,低著頭又繼續(xù)道:
“想必,南姑娘聽說過,自新皇登基以來,朝堂荒廢,皇上又顛倒人倫,不理朝政……所有國家大事,皆由這位尤丞相一手遮天!而這個尤餘,被皇上封為侯爺之後,比之前是更是囂張霸道,肆無忌憚,在這裏,可謂是無法無天!他圈錢圈地,強買強賣,不斷壯大自己的勢力!這才成了整個九江郡的活閻王!”
“就這合肥縣令一職?每年都會被他更換好幾次,沒人能扛住半年的!光死在他手上的,就有十三位縣令了!但隻要是善溜須拍馬、讒言獻媚的,皆能升官發(fā)財!我史晉,也隻憑察言觀色和巧言周旋,才得以安身活命至今!這個縣衙,其實早就是安撫民心的空殼和擺設(shè)了……”
“這個活閻王,掌控著整個九江郡百姓的生死,而這個合肥縣,聽說他想改為專供他族人消遣遊樂的後花園!我就悄悄設(shè)幾個粥棚接濟窮苦百姓,就險些喪命!若不是死皮賴臉打著他的旗號,為他宣揚善舉,恐怕百姓早就要餓死一半了!”
史晉一肚子苦水,看小姑娘卻是微微點頭,倒是聽的津津有味?
嚇不住她?依舊沒多大反應(yīng)?繼續(xù)道:
“今日,我們已是用盡最後一錢一糧了!自明日起,餓上三天,或許就該是全縣百姓一決生死之時了……聽說,益州之主已收複荊州之地,真希望他們能早日一統(tǒng)啊!如今這天下,除了那位神秘的益州女主,恐怕再無人能鎮(zhèn)住這叔侄二人!”
“因此,南姑娘,請恕在下直言:您還是收起菩薩心腸和好意,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不論您是哪家府上千金,也不論來此為何?有何本事?在這兒,可是全都不靈,你們絕不可涉險於此啊!唉……這樣的亂世,必是不會長久!我史晉,一草芥,雖死不足惜,但誓要與百姓共生死!南姑娘,實在是對不住,我們這裏太窮,茶水飯食皆無以招待;還請三位姑娘及早動身,我會派人引路,護送你們一程!”
話都講到這份兒上了,史晉覺得,三位姑娘也該拍屁股走人了。
南瀟婷則認(rèn)真聽完,認(rèn)可的又點了點頭,迴轉(zhuǎn)漠然冰冷的美眸,這才目露欣賞和滿意之色。
史晉目光平靜的仔細一看,苦口婆心勸了半天,終於是勸返成功了?總算是知趣兒啊!有沒有‘無數(shù)錢糧’早已不重要!對史晉而言 那是姑娘幼稚的幻想而已,想在這裏空手套白狼?那是白日做夢!
但她起碼是心地善良的,全然一腔熱血,滿滿都是愛民之心。
最讓史晉在乎的,是這個不知什麼大背景的南姑娘,說啥也不能玉隕此地!不然,掀起千層浪來,九江郡的百姓更得遭滅頂之災(zāi)!
隻要快快走人,他就算謝天謝地了!史晉微微放下心來,迴到座位上,隻等她們起身告辭了。
“……嗯,有幾點你說的很對!這亂世,確實不會長久!你能願意與百姓共赴生死!說明你的確是個難得的好官!這一點,我很欣慰;不過,既然奸惡當(dāng)?shù)溃皇终谔欤∧悄憔鸵靼滓粋道理:隻有付出代價的抗?fàn)帲艜凶罱K的勝利!”
“不徹底清理這些臭蟲,如何能滅掉朝廷那些瘋狗?這樣吧!你和尤餘相識,具體說說他的情況吧?”
南瀟婷說完,也不端著了,直接解下了麵紗,把雁翎刀也放在了桌上,身體微微靠在了座椅靠背上,好像閉目養(yǎng)神的等待著下人的匯報。
史晉揉了揉眼睛,當(dāng)真是看傻眼了!
一瞅那把罕見的寶刀,再直眼看那傾國傾城的美貌,那高高在上的神色和氣勢,渾然顯現(xiàn)著天人之威!
史晉卑微的低下頭來,我滴個老天爺啊!這還越說越不走了?真是不要命的主兒?人家這是幹脆不走了?白費這麼多唾沫星子,腹中都覺得更加饑餓了……
再一迴想她說的話,這就把人整不會了;這還怎麼勸?
史晉幹愣著,大腦運轉(zhuǎn)更加吃力的感覺;到底何方神聖?要在這醃臢汙穢之地做什麼?皇親國戚?還是世家權(quán)貴?亂了神兒的史晉,躊躇間,一陣亂猜。
看來,自己確實是個小小縣令啊!果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了?
這語氣?民間堪稱‘偽皇帝’的尤丞相,她竟說成瘋狗?活閻王尤餘都成了臭蟲?人家丞相可是能舉一國之力的!即便這小姑娘真有什麼過人本事,那也是強龍不壓地頭蛇啊?
“呃這個尤莊主,年紀(jì)與我相近,也是三十上下;是本地人,妻妾子嗣眾多;他私養(yǎng)精兵三千,就在本縣東南區(qū),占據(jù)著兩大莊園;名下有萬畝良田,光家奴就有上千人!此人能說會道,為人陰險狡詐,殺人如麻!再小的事情,他都是睚眥必報!這段時間,他因身患隱疾,不太出門了;傳聞連續(xù)多日,都是脾氣暴躁,被抓去的郎中,少說也有十幾人了,全都死在了他手上……”
史晉說著看著,不經(jīng)意間猛然聯(lián)想和猜測,她……會不會是傳說中的那個益州幕後女主?那個統(tǒng)領(lǐng)天下五星教的總教主?
但很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這口無遮攔的小姑娘,絕不可能是那位武藝高強、絕頂聰明的高人!否則,怎麼可能隻帶兩個女護衛(wèi),就敢輕易到這種地方來?
可她那語氣間的生殺吞滅之意,那副天下唯我獨尊的氣勢,還是叫史晉感到了‘有可能’的不寒而栗!
南瀟婷聽著微微點頭,但轉(zhuǎn)念一想,這個史晉說了這麼多,顯然也不是等閑之輩,他怎麼可能會毫無防備的甘願與百姓一死?
“……嗯,很好!再說說,你都準(zhǔn)備了什麼?打算如何與百姓一同赴死?”
啥?初次見麵,咋還越說越把自己給框進來了?沒嚇住?還刨上根了?
這一次,史晉是徹底不鎮(zhèn)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