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外樹木光禿,唯見遠山鬆柏蒼翠,無懼寒風刺骨……
此行南下,直往錢塘縣(杭州);苦熬六天的路途,卻是越走越有暖意。
南瀟婷終於望見了錢塘縣北麵的護城關卡。
天空微藍,陽光柔柔,四周綠樹蔥鬱。
南瀟婷的五十名義士,穿的都是破爛補丁,扮作商隊民夫被分散開來,住進了城外的幾家客棧中,隻一人獨自過關進了城。
午時的日光,暖暖照在身上,一位嗓門清亮的灰色布衣老大爺,舉著一塊小幡旗,穿行在熙攘的街道中,大聲叫喊:
“遊方神醫,包治百!醫治不好,分文不取!”
人群中凸顯出一位美婦人,打扮的靚麗而貴氣,帶著一身優雅姿態,進了一家金銀首飾店鋪,她身後還跟著一男仆。
“遊方神醫,包治百病!醫治不好,分文不取!”
“哎!你們……是打哪兒來的呀?口氣不小呀!還包治百。空娴募俚?你這……不會是吹牛的吧?”
美婦人和男仆從店鋪出來,正巧撞個正著,便很是懷疑的問道。
老頭嗬嗬笑著,看了看身後女雇主,他心裏終究是沒底,可人家給了錢,讓他這麼吆喝的,吹不吹牛,反正都是她的事兒。
“這位夫人啊,小人看您這氣色,呃跟大姑娘一樣,不知,是要給府上什麼人瞧病。俊类类,您放心!我們這可是京城來的神醫,靈著呢!剛才就給三位病人瞧過病了,全治好了……再說,治不好病,分文不收,這可絕不是吹牛啊!”
老頭子這是自誇呢?還是誇誰呢?美婦人沒看出來。
不過,倒是挺會說話,都誇成小姑娘了,美婦人聽著麵露喜色。
低頭一琢磨,若真治好了?老爺怎麼賞,那是隨他高興!但要是看不好?一文不出,還能名正言順的把人哄出來,這……豈不是好事?
正愁著不能在老爺和老夫人麵前好好表現一番呢!這事兒,成與不成?可都是一片孝心。
“嗯,我家老夫人染了濕寒,臥病在床,縣裏郎中……可是全都請來瞧過了!不過,都是瞎耽誤功夫,說治不了!……哎!我這可是醜話說在前麵了。∧阋遣桓胰ィ湍膩淼霓捘膬喝,別上街吹牛不看路,知道嗎?”
“這有何不敢?夫人,就請帶路吧?”
婦人側眼一瞧,布衣老頭不接話,是他身後的年輕姑娘說話了?長的倒是容貌俊俏,頓覺挺稀罕!這年頭,傻老漢咋還帶著這麼漂亮的姑娘招搖過市呢?
還敢沿街瞧。克@女兒,怕是不想要了吧?
既然連他女兒都敢這麼痛快接下,看來是值得一試了?
“那行!正好瞧瞧你們,是不是貨真價實……那就,跟我走吧!”
美婦人一看,這老頭咋不走呢?轉身還看他女兒,他女兒掏出銀子給了他,老頭就這麼收攤走了?
咦?這啥意思呀?這漂亮姑娘真不要了?難道他女兒也會瞧病?
“哎?他怎麼走了?”
“嘻嘻……夫人,他隻是幫我臨時叫賣手藝的,我才是給人瞧病的醫生,不必理他,咱們走吧?”
“你?哦……哦,好,走……”
美婦人這一看,搞半天原來不是父女呀?看這姑娘眼神就不像普通人,穿的雖比自己差了些,但相貌確實不錯,氣質也好,像個大戶人家的;反正自己是主顧,索性啥也不多問了,直接前方帶路。
若去了府裏,她敢有什麼貓膩?哼,她可有的是十足信心,讓這女子有來無迴!美婦人可是一直都很聰明的。
這條街,是南北走道,兩邊店鋪商賈居多。街中百姓,大概有半成都是乞丐模樣,似乎大饑荒的巨大災厄,並沒有過分的危害到這裏,否則該是橫屍街頭才對。
西麵接近吳王軍營,東麵緊鄰吳王府,三人朝東麵穿過幾條巷子,竟是來到了吳王府的大後院。
此時的吳王府內,一邊是麗妃私自請人給老夫人瞧病,一邊是不知情的吳王,正與夫人端坐客堂,與兩個下人一同議事。
吳王,本名叫吳蒙。一撮山羊胡,濃眉彎彎,憨態可掬,總掛一副笑臉,身形微胖,言語間兩眼銳利有神,滿是沉穩與睿智。
“嗯,不知……葛將軍所說派兵之事,夫人是何高見啊?這倭夷犯邊,確實猖狂至極!葛將軍率五萬精兵,必能剿滅他們,收複失地……”
堂下坐著兩人,一位是副將葛誌,他是吳王的同窗好友,也是掌管軍隊的核心人物;一位是吳王的謀士陳通,在吳王夫婦二人的離間挑撥下,這一文一武,素來不和。
“大王呀,萬萬不可呀!咱們與朝廷合圍益州,兵敗二十萬,我們是元氣大傷,倘若再遭不測,我們幾時再重振旗鼓?眼下饑荒肆虐,流年不利,擴充兵源一事,也總是滯後遲緩、毫無作為!……再說,現逢寒冬時節,我們怎可輕易動兵?還是等來年,再做定奪吧?大王隻可調養生息,養精蓄銳,方為上策呀!”
陳氏已是人老珠黃,卻一身珠光寶氣。多年來,她養尊處優,倒也顯得神采奕奕,滿目精明,此番迴應,吳王與葛將軍,連連點頭認可,隻有陳通好像置身事外。
“還是夫人獨具慧眼,所言有理啊!末將,是思慮欠妥了……”
夫人陳氏聽著麵無表情,卻很是不滿的瞥了一眼謀士陳通,人家木頭腦袋都能提個像樣的建議,堂堂吳王謀士,屁作用不起,眼中滿是鄙夷。
吳王也一直沒明白,夫人陳氏對這個謀士陳通,怎麼就橫豎看不上眼。但是,擴充兵源之事,正是自己攤派給陳通的任務,自己做的沒有起色,就不能怨夫人怪罪了。
陳通又被夫人訓斥毫無作為,他也隻得垂著頭看著,一言不發。
而葛誌提出盡快派兵剿滅倭夷之事,本就是他陳通,通過他手下參將,這麼繞了一大圈,才得以從葛誌口中提出的,他若自己提?夫人隻會罵的更難聽。
倭夷之事,百姓最遭殃,朝廷不管不問,吳王再不發兵剿滅,來年必然更難對付……
誰料,即使這個難得提建議的鐵頭葛誌,吳王夫人也照樣未準。顯然,他陳通與夫人的想法,自始至終就沒契合過一次,總是背道而馳。
“嗯,夫人所言甚是有理!那……此事就不必再議了,就按夫人意思辦吧!”
這個吳王,文不成,武不就,事事缺乏主見,始終全靠他有錢有勢的夫人出謀劃策。習武弄刀的葛誌,便是他們最忠實的左膀右臂,全靠他和幾個夥伴,為兩人組建起了最早的隊伍,得以日益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