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必。”


    被女兒拒絕，齊雲(yún)舒也不喪氣，又問了一連串：“東市的珠光蓮池出了一批新首飾，娘買給你，可好？就要入夏了，娘給你裁剪幾身新衣裳，如何？”


    阮眠霜搖頭淺笑，沒想到，齊氏如此……可愛！


    古人雲(yún)，食不語。


    齊氏竟思念到忘了禮數(shù)。


    何嬤嬤拍了拍夫人的肩膀，齊雲(yún)舒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失了儀態(tài)。


    她尬笑兩聲，見女兒沒反應(yīng)，隻是一味地吃飯，心中生出一股落差，竟連筷子都拿不穩(wěn)了。


    “啪嗒”一聲，筷子落地。


    阮眠霜詫異地抬起頭，一眼瞧見齊氏的神情，忙寬慰：“母親，現(xiàn)在行事太張揚(yáng)，怕會打草驚蛇。”


    “對對對，萬一那姓裴的負(fù)心漢換了目標(biāo)，那就倒黴了。”


    齊雲(yún)舒訕笑，“吃飯，吃飯！這河蝦可鮮美了。”


    用過晚膳，齊雲(yún)舒又握著阮眠霜的手，叮囑：“這裏是你的家，做什麼事情別生分。”


    阮眠霜點(diǎn)頭：“好。”


    母女又聊了一會兒，阮眠霜就告辭離開。趙嬤嬤領(lǐng)路，兩人一前一後地往蘅蕪苑走。


    二人剛離開，何嬤嬤就進(jìn)了正堂，端來一杯茶水給齊雲(yún)舒漱口。


    “夫人，可能是老奴多想，”何嬤嬤壓低了聲音，“我總覺得大小姐跟夫人有些生分。”


    齊雲(yún)舒吐茶的動作一頓：“婉兒和我分別多年，生分正常。”


    話雖這樣說，聲音卻帶著落寞。


    何嬤嬤自然聽出來了，她又壓低了聲音道：“若是大小姐的另一位夫人要給大小姐買首飾，大小姐說不定不會這般態(tài)度。聽下人說，大小姐不滿夫人的布置，在院裏……”


    話沒說完，齊雲(yún)舒的臉色已經(jīng)沉了下來，她嗬斥道：“婉兒的院子，就該按照她的喜好布置。你是我身邊的老人了，應(yīng)該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我有些乏了，你出去。”


    何嬤嬤被訓(xùn)了一通，賠著笑退了出去，留下齊雲(yún)舒一人坐在窗邊，看著那彎月牙愣神了好長時間。


    半晌，她無奈地歎息一聲。


    月滿則虧，月虧則盈。


    總有一日，她和婉兒之間的情分會如滿月般，完美。


    院中，梨花簌簌而下。


    一尖彎月掛枝丫。


    阮眠霜感受到一瓣梨花落在手背，想伸手拂去，卻感到細(xì)風(fēng)繞指淌。


    她停在院中，問：“蘅蕪苑的梨花是誰種的。”


    趙嬤嬤神色微僵，硬著頭皮解釋：“這是老夫人為您種的，希望您將來能遇上良人，快樂幸福。”


    “挺好。”


    如若沒有被拐，祖母的心願或許能實(shí)現(xiàn)吧？


    阮眠霜迴屋，看著熟悉的陳設(shè)，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當(dāng)即誇讚：“還好有你們無五人。”


    夢蓮過目不忘，擅長算數(shù)。


    夢昔擅長廚藝，精通醫(yī)理。


    夢竹武藝高強(qiáng)，天生神力。


    夢雪擅長奇淫巧技，調(diào)香、易容、雕刻都是她的長項。


    夢蘭冰雪聰穎，八麵玲瓏。


    正是有了這五個幫手，阮眠霜才能在事業(yè)成功。


    “明日我要同母親歸寧，你們誰同我一起？”


    夢蘭盤算：“侯府有護(hù)衛(wèi)，濮陽王府的人被我扣在保寧坊的宅子裏，夢竹要去看守。小姐的東西未入庫，夢蓮也無法抽身，我也不得閑，讓夢昔和夢雪陪小姐吧！”


    阮眠霜點(diǎn)頭：“好。你去挑幾份合適的禮品，外祖父、外祖母和上次遇上的表小姐都要送。有什麼不懂，就去請教趙嬤嬤。”


    她相信，夢蘭會安排妥當(dāng)。


    夢蘭應(yīng)下：“是。”


    阮眠霜洗漱後便睡了，舟車勞頓，連軸轉(zhuǎn)了兩個月，沒有一天得閑，她的身體快吃不消了。


    次日，阮眠霜醒時，夢蘭已經(jīng)把禮物準(zhǔn)備好了。


    夢昔擺上早膳，夢蘭在一旁介紹：“齊國公棄武從文，夫人是龍圖閣學(xué)士之女，喜歡聆聽佛法。表小姐的母親是懷化大將軍之女，即將成婚。我給齊國公選了一把削鐵如泥的短刃，給國公夫人挑了一副前朝景玄先生的觀音圖，給表小姐備了一柄玉如意。”


    阮眠霜喝完魚糜粥，放下湯匙，嫣然一笑：“善。”


    夢雪打開了最裏麵的箱籠，拿出一套藍(lán)色銀絲繡百蝶流仙裙，又挑了一支鳳戲牡丹銀簪，取來金累絲瓶蓮耳墜，給小姐戴上。


    趙嬤嬤眼睛一亮，誇道：“小姐最合適這種工藝繁複的衣著，顯得雍容華貴，太素淨(jìng)了不好。”


    “是嗎？”阮眠霜臉上漾出輕輕的笑意，又淡了三分。


    自她嫁給裴雋，日常就喜歡打扮得清雅素淨(jìng)，出門時往端莊嚴(yán)肅裏打扮，生怕出了差錯，丟了體麵。如今迴了侯府，倒沒那麼多顧慮了。


    真不知道當(dāng)初的自己怎麼想的，放著好看的一群不穿，小小年紀(jì)，非要打扮得老氣橫秋。


    何嬤嬤走進(jìn)蘅蕪苑：“大小姐，夫人在門口等您。”


    “我這就來。”


    阮眠霜抿了抿口脂，帶著夢昔和夢雪一同前往齊國公府。


    齊雲(yún)舒瞧見女兒，一身靚麗的打扮討人喜歡，笑道：“你可算懂得打扮自己了。我像你這個年紀(jì)時，都不曾穿得那般老氣。”


    阮眠霜愣了一下，她自以為得體的衣服，在貴婦眼中竟是突兀。


    “母親若是喜歡，我以後都穿得靚麗些。”


    “就該穿得靚麗！”


    齊雲(yún)舒牽著阮眠霜上了馬車，講起齊國公府的人和事。


    阮眠霜邊聽著，邊思考這幾次見麵時有哪些不足——


    第一次迴侯府，她穿得老氣，言行舉止稱得上得體，但缺少一種自然感，在長輩說話看向自己時，總會下意識點(diǎn)一下頭。


    昨日迴侯府，她穿得素淨(jìng)，舉止依舊得體，卻依舊不自然。


    這個毛病，阮眠霜一時半會兒也改不過來。


    她又不是從小在貴女圈中長大，怎麼可能做的自然？


    左右沒人挑刺，她有充足的時間改掉這個毛病。


    國公府和承恩侯府都在崇仁坊，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馬車就停在國公府的正門前。


    阮眠霜和齊雲(yún)舒下了馬車，就見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婦人領(lǐng)著十六歲的少女在門口站著。


    見到她們，齊二小姐牽著母親，笑著迎了過來，先是跟姑姑行了禮，然後看著阮眠霜說：“這可真真是姑母嫡親的女兒，相貌照著姑母的模樣刻的漂亮得叫人移不開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