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我腳酸得快要抬不動腿的時候,江稔年突然停了下來。
“我們到了!
沒反應過來的我直愣愣地撞在了江稔年的背上,隻好尷尬地摸了下自己的發梢,看得他一陣好笑。
眼前是一片寬闊的馬場,裏麵養著許多我不知品種的馬匹,興許是入冬的緣故,一眼望去,整片馬場也看不得多少人。
江稔年拉著我走了進去,馬場被分為了左右兩片地,一邊養著成年的馬,一邊是馬駒,他很自然地拉著我走向了成年的那一塊,遠處正站著一個喂馬的中年男子,聽到動靜,將頭轉向了我們。
“拔叔,有沒有那種,性子不那麼烈的馬!彼噶酥肝摇拔蚁眿D第一次騎馬,怕給她摔了!
中年男子挑了挑眉頭“你娶媳婦了?”
“那不好好在家呆著這種天氣出來幹嘛”
“家裏太悶了,我媳婦也想出來走走”
中年男子猶豫了片刻,走到馬駒那一塊挑了許久,最後才堪堪拉出了一匹棕色的小馬,眉宇間還帶著擔憂的神色“這批馬性子都不太好,這匹相對來說還好一點,要不你們先試試?”
看著足足比我高了半個頭的馬駒,我不禁咽了咽口水,在此之前,我坐過的都隻有馬車,而不是馬。
這跑到一半給他甩下來,我不會直接死掉吧?
帶著這樣的想法,我顫顫巍巍地在江稔年的幫助下爬了上去,還沒等我坐穩,下身的馬駒就突然開始劇烈的掙紮起來。
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下一個瞬間,我就被甩了下去,索性在一邊的江稔年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倒是也沒有摔著。
這下說什麼我也不敢再上去了,誰知道下一次接住我的會不會是地板。
“啊這……”江稔年沉默了。
隨後當著我的麵上去試了試,原本在我身下暴躁無比的馬駒在此刻卻突然變得溫馴了起來,給我眼睛都看直了。
?
合著你還挑人的?
我又想上去試試,這次半隻腳都還沒跨上去,那隻馬駒就開始在掙紮了。
我索性下來,跟它四目相對了起來。
感受到一股深深的針對……
江稔年扯了扯嘴角,向一旁的中年男子問道“拔叔,還有沒有其他的?”
他搖了搖頭,“這匹不行的話,其他估計也是懸!
我抿了抿嘴角沒有說話,江稔年見狀低頭思考了一會。
“不然你坐我後麵,我帶著你騎?”他朝我挑了挑眉頭。
我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江稔年挑了一匹快有我一倍半高的馬,感覺我摔下去人就差不多了的那種。
他先試試著騎了幾圈,見沒有什麼大問題之後才把我拉上去。
有一說一,北境長大的人就是不一樣,馴馬還是有一手的,至少我上來它是沒有再發癲了。
然而這並不代表我不害怕。
剛剛坐上來的時候,我還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前麵的江稔年提醒我,我才後知後覺地抓緊了身下的馬鞍。
他挑了挑眉頭,倒是沒有跟我多說什麼
“拔叔,這馬我騎出去了?”
“去吧去吧”中年男子隨意地擺了擺手。
…………
雨雪雰雰,益之以霡霂。
外邊的雪白茫茫的一片蓋住了整片原野,一眼望去竟看不到其他顏色。
“我說……要不慢點?”迎著風聲,我支支吾吾地說道。
感覺這個速度被甩下去,我可以直接等投胎了。
“加速?”我明明地看到了他嘴角不經意露出的一抹笑意“好的。”
混蛋吶,他一定是聽清楚了故意的。
突然起來的加速嚇了我一跳,我下意識地抱緊了前方的江稔年。
他也許是感覺到了什麼,騰出了一隻將自己身上的披風掛到了我的身上。
江稔年的披風上有一股淡淡的草香味,那是獨屬於北方少年的味道。
而少年的體溫在冬天顯得尤為的熾熱,好像可以直透到我的心髒。
他沒有看我,甚至也沒有因為我抱緊他而感到一絲意外,而是直直地目視前方,好像那才是他的征途。
少年的臉上肆意張揚,熾烈坦誠,像藏在山巒深處的驕陽,像我觸摸不到的遠方。
原來少年該有的樣子是這樣的啊……
小時候,在家裏我以為少年也是緊鎖的樓閣深處。
長大後,走出樓閣,我以為少年是詩詞歌賦,是書中一般的文人墨客,是京城隨處可見的公子爺。
而現在,我卻見到了不一樣的少年。
我發自內心地羨慕著他,卻也有了些許的心酸和難過。
陽光下長大的少年是這樣的,那麼我呢?
是少時被鎖起靜悄悄的房間?還是蟬鳴時燥熱的午後?亦或者走過三言兩語的冷嘲熱諷?
“有沒有感覺很刺激?”
江稔年的一聲大笑將我拉迴現實,此刻凜冽的寒風已經大到我有些許聽不清他的聲音了
我隻能盡量蜷縮成一團,靠著他的背部,以試圖遮擋更多的風雪。
倘若是在從前,父親是絕對不會允許一個女子這樣做的,所以雖然不舒服,但是此刻的經曆卻還是讓我感到無比的新奇。
那是漫山遍野的風,為我們開出的一片道路。
此時此刻,我卻突然很想問問他。
“江稔年!”為了不被風聲掩蓋,我大聲地唿喊著。
似乎越膽小怯懦。
越期待,越在乎。
我才越需要用大的聲音來遮遮掩掩我的情緒。
“你感覺,我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興許是風聲大了,興許是心聲大了,聲音都有些模糊不清了呢……
“我這個人!怎麼樣?”
“挺好的啊,瘦瘦小小的,看著挺可愛的!
“我是說!”我重重地吸了一口氣“對我的感覺!
“?”江稔年驚愕了片刻,隨後才迴答道“沒見過,挺喜歡!
江稔年偏過頭看我,我躲在他的後麵,也微微抬頭看著他。
十四歲的少年,好像喜歡和討厭都能大大方方地寫在臉上,沒有一絲的彎彎繞繞,簡單而又明了。
“我之前還怕我爹給我找個比我還壯的女的嘞!
“就你這樣的,我挺喜歡的!
少年的眼神純粹而篤定,沒有一絲一毫的雜質。
就如同這天地最是白茫茫一片的大雪,真摯無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