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玄州大牢。
陰冷的風穿過狹窄的走廊，吹得火把忽明忽暗。
審訊室內，周衡跪在地上，渾身發抖。這個平日裏替夏承宗處理見不得人勾當的黑手套，已經在這裏跪了一個時辰，卻連餘謹的一片衣角都沒見到。
終於，腳步聲由遠及近。
"；大人！"；門外的獄卒行禮。
餘謹緩步走入，身後跟著賈詡。他在主位上坐下，看著跪在地上的周衡，目光平靜得有些可怕。
"；周衡，"；餘謹輕聲開口，"；這些年來，你替夏承宗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
"；迴...迴大人的話，"；周衡聲音顫抖，"；小的...小的不知道大人在說什麼......"；
"；還在裝糊塗？"；餘謹冷笑，"；那些半夜被你帶走的商人，那些突然消失的對頭，本官都查得一清二楚。"；
周衡臉色慘白。這些年來，他確實替夏承宗做了不少髒活。威脅、勒索、甚至......"；
"；大人，"；一旁的賈詡開口了，"；周衡是夏承宗的心腹打手，專門負責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那些反對夏承宗的人，不少都是死在他手上。"；
餘謹點點頭："；周衡，你放心。隻要你說實話，本官自會保你周全。"；
周衡終於崩潰了："；大人明鑒！這些年來，但凡是威脅到老爺利益的人，都是我親自處理的。那個揭發軍餉虧空的商人，還有去年準備上京告狀的縣令......"；
"；繼續。"；
"；老爺說，絕不能讓任何人影響到他的大計。所以那些不肯配合的，不肯低頭的，都......"；周衡聲音越來越低。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腳步聲。趙銘被帶了進來。
看到趙銘的一瞬間，周衡臉色大變："；趙先生！小的...小的......"；
趙銘卻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對餘謹說道："；大人，下官有話要說。"；
"；哦？"；餘謹挑眉，"；說吧。"；
"；下官是老爺的心腹幕僚，這些年負責與京城各部往來。"；趙銘跪下，"；老爺在朝中經營多年，與吏部侍郎吳慶年、樞密副使王元化等人都有密切往來。而他最大的靠山，是兩朝元老司空盧頌。"；
"；老爺許諾盧家在北境永享富貴，所以這些年來，盧大人一直在朝中提攜老爺。"；
餘謹眼中精光一閃。這一夜的審訊，不但揭露了夏承宗的血腥手段，更讓他在朝中經營二十年的關係網徹底暴露......
牢房深處，陰冷潮濕。
火把的光芒在牆上投下搖曳的影子，將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
夏承宗坐在牢房的木榻上，看著站在鐵柵欄外的餘謹，嘴角掛著一絲冷笑。
"；餘大人，"；他開口道，聲音裏帶著一絲譏諷，"；你拿到了我的密信和文書，就以為能將我定罪了？"；
餘謹負手而立，平靜地看著這位曾經的玄州之主。
"；嗬嗬，"；夏承宗站起身，踱步到柵欄前，"；你掌握了那些與北蠻往來的文書，還有具體的密約......"；
他冷笑一聲："；所以你才敢直接拿下我這個二品封疆大吏。但是餘大人，你為什麼到現在還不敢上報京城，遲遲不敢給我定罪呢？"；
餘謹眼神微動。
"；因為你知道，"；夏承宗瞇起眼睛，"；一旦你將這些證據呈上去，朝中那些人絕不會坐視不管。"；
"；你一個四品欽差，就敢直接拿下本官，這等於是在打所有封疆大吏的臉，壞了朝廷的規矩。更何況......"；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餘謹："；你手中的證據，可不止牽扯到我一個人吧？"；
"；所以你現在很為難，"；夏承宗繼續道，"；證據雖然在手，卻不敢輕舉妄動。因為你知道，一旦捅破這層窗戶紙，等待你的將是整個朝堂的反撲。"；
餘謹依舊平靜："；夏大人就這麼篤定我不敢上報？"；
"；你當然不敢，"；夏承宗冷笑，"；否則也不會拖到現在。你以為你抓了周衡、趙銘，就能掌握我在朝中的所有關係網了？"；
"；吏部侍郎吳慶年，樞密副使王元化，還有司空盧頌......"；他一字一句道，"；這些人在朝中經營幾十年，有的甚至是兩朝元老。你覺得，他們會讓你這個小小的欽差，攪亂整個朝堂嗎？"；
"；餘大人，我勸你適可而止。"；夏承宗眼中閃過一絲狠厲，"；這件事到此為止，對你對我都好。你若是執意要將這些證據呈上去......"；
"；那就是在自尋死路！"；
餘謹沉默片刻，突然道："；夏大人就不怕我手中的證據，直接遞到聖上麵前？"；
"；哈哈哈！"；夏承宗大笑，"；你以為那些大人會讓你有這個機會？朝堂之上，多的是辦法讓你的奏折石沉大海。"；
"；更何況，"；他眼中寒光閃爍，"；你覺得你能活到見到聖上的那一天嗎？"；
餘謹收起臉上的笑容："；夏大人這是在威脅本官？"；
"；不，"；夏承宗搖搖頭，"；我是在提醒你。識時務者為俊傑，餘大人不妨好好考慮考慮。"；
餘謹轉身欲走："；多謝提醒。不過......"；
他頭也不迴地說道："；既然要查，那就查個徹底。"；
看著餘謹遠去的背影，夏承宗眉頭微皺。
這個年輕人，聰明，冷靜，城府極深，手段驚人，他知道這裏麵的利害關係，可依然冒著巨大的風險拿下自己，莫非，他真的有什麼倚仗，才能有恃無恐？。
迴到州衙，賈詡和荀彧已經等候多時。
"；大人，"；賈詡開口道，"；夏承宗說的不無道理。他在玄州二十年，從一個平陽府的通判做到封疆大吏，這背後的關係網絕非表麵這麼簡單。"；
餘謹負手立在窗前，看著庭院中飄落的雪花。
"；沒錯，"；荀彧接過話頭，"；一個通判，如何能在短短幾年內掌控整個平陽府？又是如何能在十年之內坐上州牧之位？若是沒有朝中大員的支持，根本不可能。"；
賈詡點點頭："；這二十年來，他在玄州經營的關係錯綜複雜。光是我們查到的，就有吏部、兵部、工部的重臣。而司空盧頌作為兩朝元老，更是他最大的靠山。"；
"；大人，"；荀彧神色凝重，"；現在的問題是，我們不能一直拖著不給夏承宗定罪。"；
"；何出此言？"；餘謹轉過身。
"；因為紙包不住火，"；荀彧沉聲道，"；一旦消息傳到京城，朝中那些人必定會有所行動。到時候我們就要麵對雙重壓力。"；
"；一麵是北蠻。夏承宗與他們勾結多年，若是消息走漏，他們必定會采取行動，以免事情敗露。"；
"；另一麵是朝廷。那些大員不會坐視不管，他們一定會想辦法保住夏承宗，否則一旦事發，他們也難逃幹係。"；
賈詡歎了口氣："；現在就看大人準備如何應對了。"；
餘謹看著案上的密信，陷入沉思。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仿佛要將整個玄州都掩埋在這片蒼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