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三分假七分真
";說起來,";餘謹往炭火中添了些炭,";前日我去見了皇甫南辰。";
諸葛亮和賈詡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訝異。這位國舅爺向來深居簡出,就連朝會都時常告假,餘謹此去,必有深意。
";不知尚書令大人,都說了些什麼?";賈詡輕聲問道。
餘謹靠在椅背上,迴想著今日的談話:";他說,這些年來,他一直在等一個機會。";
";機會?";諸葛亮挑眉,";什麼機會?";
";他說,";餘謹緩緩道,";等一個能讓陛下真正掌控朝局的機會。他還說,我們查私鹽案的方向沒錯,但要當心盧頌那邊的反撲。";
賈詡沉吟片刻:";三分假,七分真。";
";哦?";餘謹來了興趣,";文和何出此言?";
";尚書令此人,";賈詡捧著茶盞,慢條斯理地道,";表麵上是在提醒我們,實則是在試探。他說這些話,一來是要讓陛下知道他的立場,二來也是在給自己留退路。";
諸葛亮點頭讚同:";確實如此。這位國舅爺的心思,實則誰也看不透。若他真的毫無保留,跟陛下推心置腹,陛下又為何要防著他?";
";孔明說得對。";餘謹笑道,";今日他還特意提到,當年先帝駕崩時的種種。說是有些話,一直放在心裏,不吐不快。";
";這就更有意思了。";賈詡眼中精光閃動,";他提這些陳年舊事,分明是在暗示什麼。";
";暗示什麼?";
";暗示他知道些什麼。";諸葛亮接過話頭,";先帝駕崩時的種種疑點,他作為國舅,想必知道不少內情。這是在告訴陛下,他手裏還握著某些關鍵。";
餘謹點點頭:";所以我說,這位國舅爺,當真是深不可測。明明是在表忠心,卻又處處留有餘地。";
";這才是真正的老狐貍。";賈詡感歎,";既不會完全站隊,也不會徹底撇清。就這麼吊在半空中,讓所有人都看不透他的真實想法。";
炭火跳動,映得三人的臉忽明忽暗。諸葛亮沉思片刻,又道:";其實仔細想想,皇甫南辰這些年來的作為,倒也算得上高明。";
";怎麼說?";
";你想啊,";諸葛亮放下羽扇,";他身為國舅,本可以大權在握?伤x擇了退居幕後,既不結黨營私,也不幹預朝政。這樣反倒讓人挑不出毛病。";
";是啊。";賈詡接道,";這種不即不離的態度,才是最難對付的。你說他忠心,他也算是個權臣。你說他不忠,他又是皇親國戚,還時常提點陛下。";
餘謹聽著兩人的分析,若有所思:";所以說,這位國舅爺,才是朝中最難琢磨的一個。他今日對我說的那些話,到底幾分真幾分假,恐怕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三人相視一笑,都明白這話中的深意。在這個爾虞我詐的朝堂上,有時最難對付的,不是那些明顯的敵人,而是那些永遠讓人看不透的老狐貍。
皇甫府,深夜。
";老爺,茶要涼了。";皇甫夫人端著茶盞,輕聲道。
皇甫南辰這才從書案前抬起頭,接過茶盞。他的麵前攤著一張絹紙,筆墨未幹,隱約可見一個釣魚翁的身影。那漁翁坐在一葉小舟之上,四周風浪滔天,他卻穩如泰山,神態閑適。
";盧夫人走了?";他隨口問道,目光依舊停留在畫上。
";是啊,";皇甫夫人在一旁坐下,";說是來請教些針線女紅的事,其實......";她意味深長地看了丈夫一眼。
";其實什麼?";
";其實是來試探你的態度的。";皇甫夫人輕歎,";這些年在官眷圈子裏周旋,什麼樣的心思我還能看不出來?她一來就說起家常,可話裏話外,都在打聽你對餘謹的看法。";
皇甫南辰笑了笑,提筆在畫上添了幾筆浪花:";是嗎?那你怎麼說?";
";我能怎麼說?";皇甫夫人白了他一眼,";隻說你向來不過問朝政,整日就知道讀書作畫。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你前日與餘謹密談數個時辰的事,已經傳遍了。";皇甫夫人壓低聲音,";再加上從龍密衛本就是你當年幫著先帝一手建立的,朝中那些人,怕是都在猜測,你是不是已經和陛下、餘謹站在了一條船上。";
皇甫南辰放下毛筆,端起茶盞輕抿一口:";你覺得呢?";
";我?";皇甫夫人輕笑,";我隻覺得,你這些年裝得太像了。以至於連我這個枕邊人,有時候都看不透你在想什麼。";
";哦?";皇甫南辰眼中閃過一絲趣味,";那你現在看得透嗎?";
皇甫夫人看著案上的畫,若有所思:";這幅畫,倒是很像你。外麵風浪滔天,你卻在這兒悠然垂釣?蛇@風浪,是真的奈何不了你,還是你在等什麼魚兒上鉤?";
";夫人好眼力。";皇甫南辰笑道,提筆在畫旁題詩:
";浪湧千層勢欲狂,
孤舟一葉任徜徉。
漁翁自有垂釣意,
不在風平未在浪。";
";這詩......";皇甫夫人細細品味,忽然明白了什麼,";你是說......";
";夫人,";皇甫南辰打斷她的話,";你覺得盧夫人迴去後,會怎麼跟盧頌說?";
皇甫夫人一愣,隨即明白了丈夫的用意:";你這是要讓他們......";
";有些魚兒,";皇甫南辰看著畫中的漁翁,";總要等到風浪最大的時候,才會露出真麵目。";
";可是......";皇甫夫人欲言又止。
";放心,";皇甫南辰將茶盞放下,";這些年來,為夫什麼時候算錯過?";
燭火搖曳,將畫中的漁翁映得忽明忽暗。那首詩的墨跡未幹,卻已經透露出太多深意;矢Ψ蛉丝粗煞虻膫饶,忽然想起多年前,那個風雨如晦的夜晚,年輕的皇甫南辰也是這般胸有成竹的表情。
皇甫南辰小心地將畫作收起,掛在書房的牆上。那漁翁的身影與其他名家字畫並列,卻顯得格外醒目。
";走吧,";他對夫人道,";夜深了。";
皇甫夫人應了一聲,起身為他整理衣襟。燭光下,她看著丈夫鬢角的白發,心中五味雜陳。這些年來,他們夫妻二人,一個在官眷圈子裏明哲保身,一個在朝堂上置身事外。表麵上是退居幕後,實則步步為營。
皇甫南辰吹滅了燈,書房陷入一片黑暗。月光從窗欞透進來,映在那幅新畫上。
畫中的漁翁仿佛活了過來,在風浪中悠然垂釣。
十年了,從那個風雨如晦的夜晚起,他就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刻。如今風浪漸起,是該到收網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