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雖然苦寒荒蠻,";張元咬牙切齒,不肯放過這個機會,";但那裏山高皇帝遠,保不齊餘大人就是為了一己私利,才走了這個後門。";
餘謹眉頭一挑:";哦?張大人這話何意?";
";何意?";張元冷笑一聲,轉頭看向吏部主事鄭通,微微點頭。
鄭通會意,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陛下!臣有冤情要訴!";
這突如其來的一跪,讓殿內眾人都是一驚。趙汝安目光微凝:";講。";
";迴陛下,";鄭通聲淚俱下,";去年科舉放榜後,餘謹曾來找過微臣,說是想去塞北曆練,願意出五千兩銀子,請微臣在吏部的文書上做些手腳......";
";放肆!";餘謹厲聲打斷,";你這是在汙蔑朝廷命官!";
";微臣句句屬實!";鄭通叩頭道,";當時餘謹還說,塞北雖然偏遠,但那裏的鹽場利潤豐厚。隻要打點好了關係,一年就能迴本......";
殿內頓時一片嘩然。眾人紛紛看向餘謹,有人麵露鄙夷,有人竊竊私語。
";好一個栽贓陷害。";餘謹冷笑,";鄭大人,你說我行賄五千兩,可有證據?";
";這......";鄭通一時語塞。
";再說,";餘謹環視四周,";若我真要謀取私利,為何不直接去江南?那裏可比塞北富庶得多。";
張元卻不依不饒:";正因為江南官場規矩多,反而不好下手。塞北那種地方,沒人管束,反倒便宜了某些別有用心之人!";
";是嗎?";餘謹忽然笑了,";那依張大人看,我在塞北這一年,可發了什麼財?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這......";張元一時語塞。
";我且問你,";餘謹步步緊逼,";若我真如你所說,去塞北是為了謀私,那為何我能在短短一年內查出私鹽大案?為何會被陛下親自征召入京?";
這幾句反問,說得張元啞口無言。殿內眾人也都若有所思。是啊,若餘謹真是貪圖私利之人,又怎會得到如此政聲?
";再說,";餘謹目光如電,直視鄭通,";你說我行賄五千兩,怎麼偏偏是這個數目?莫非...是有人指使你這麼說的?";
鄭通渾身一顫,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盧頌見勢不妙,正要開口,餘謹卻已經轉向趙汝安:";陛下,臣請立刻派人查驗吏部檔案庫,看看去年的任命文書到底是什麼樣子。同時,也請徹查鄭通這些年來經手的所有文書......";
";既然鄭主事這麼說,";餘謹忽然冷笑一聲,";那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他目光如電,掃過張元和鄭通:";本官最近正在查吏部,看來從今天開始,要把查驗的範圍擴大到五年前的卷宗了。";
此言一出,鄭通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若是被我查出絲毫問題,";餘謹一字一頓,";鄭主事,你這個位子可就坐不穩了。";
這番話幾乎是在明示:要跟吏部徹底撕破臉。殿內氣氛頓時緊張起來。眾人都知道,吏部掌管天下官員的任免升遷,得罪了吏部,日後可就難過了。
";諸位且慢。";就在這時,司空盧頌忽然站了出來,";此事或許另有隱情。";
餘謹眉頭微皺,看向這位素來與自己不對付的司空。
";像餘大人這樣的國之棟梁,";盧頌捋著胡須,語氣溫和,";怎會做這等走後門的事?況且就算真有什麼手腳,那也是去了塞北縣。";
他說到這裏,意味深長地看了餘謹一眼:";聽說塞北縣在餘大人治理下,可是煥然一新。不但鹽場井井有條,就連那些刁民都變得規矩了。百姓們更是對餘大人讚不絕口,將餘大人視若神明吶。";
這番話表麵上是在替餘謹說話,實則暗藏機鋒。那";刁民變得規矩";、";視若神明";等詞,分明是在暗示皇帝:餘謹已經將塞北縣經營成了自己的地盤。
餘謹心中冷笑。這盧頌果然老謀深算,三言兩語就把自己擺到了一個尷尬的位置。若是承認治理有方,就坐實了他的暗示;若是否認,又顯得心虛。
趙汝安端坐在龍椅上,目光在餘謹和盧頌之間來迴掃視。
";陛下,";餘謹忽然開口,聲音清朗,";臣倒是想請教盧大人一件事......";
";臣聽說,";餘謹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江南潞州這些年來,倒是出了不少有意思的官員。";
盧頌眉頭一皺,似乎預感到不妙。
";最近五任知府,";餘謹慢條斯理地道,";都被百姓稱作';巨貪';、';吸血蟲';。尤其是前年那位徐知府,搜刮民脂民膏,甚至連百姓的棺材本都不放過。";
殿內眾人屏息靜氣。餘謹這話說得平淡,可字字如刀。
";後來東窗事發,這些人一個個都落了馬。";餘謹忽然話鋒一轉,看向盧頌,";隻是臣聽聞,這幾位知府,可都是司空大人的門生舊故?";
盧頌臉色瞬間鐵青。
";司空大人教導門生的本事,";餘謹繼續道,聲音中帶著幾分譏諷,";當真是讓人歎為觀止啊。一個兩個也就罷了,偏偏是五任知府,都如出一轍。看來,司空大人還真是...授徒有方啊。";
";你!";盧頌胸口劇烈起伏,險些氣得吐血,";餘謹,你...你這是在汙蔑本官!";
";汙蔑?";餘謹微微一笑,";方才司空大人不是說,塞北縣在臣手中治理得不錯嗎?臣隻是想請教一下,為何司空大人的門生在潞州就做不到這一點呢?";
這番話可謂是針鋒相對。盧頌剛才暗示餘謹在塞北縣結黨營私,餘謹立刻就把話題引到了潞州的貪官上。而這些貪官偏偏都是盧頌的門生,這讓盧頌的指控頓時失去了說服力。
";餘大人這話...未免太過了吧?";張元見盧頌難堪,連忙打圓場。
";怎麼就太過了?";餘謹環視四周,";既然諸位都喜歡談論塞北縣的事,那不如讓我們好好說說潞州的案子。正好,臣手上還有些卷宗......";
";住口!";盧頌終於忍不住怒喝一聲,";餘謹,你莫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餘謹冷笑,";方才是誰在暗示臣在塞北縣結黨營私?既然司空大人這麼關心臣的政績,那臣自然也要請教一下司空大人教導門生的本事。";
趙汝安看著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讚許。這餘謹,當真是好手段。三言兩語,就讓盧頌的攻勢化為烏有,反而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