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然眼神渾濁,意識迷迷糊糊,這一刻,他腦子很亂,想了很多很多……
想起以前,想起過往。
他一直活在失敗中,但師尊從未放棄過他,師妹也敬他如兄長。
甚至到了最後,他還擔任起了宗主。
我,何德何能?
時間流逝……
天朝聖地一行人緩緩退出萬花穀,他們幾番望向失神的李清然。
端木橋開口:“聖主,他真的沒贏過嗎?”
聖主微笑道:“是的!”
這麼慘?
沒贏過的人,道心還不破碎?還能擔任宗主?
端木橋心生疑惑。
“那小子太托大了,他若親自出戰,必然可以拿下太初榜第一名,可惜,可惜了!”聖主心情很好。
修行法步入第九層,神力凝聚了幾縷,再加上聖地的一些底蘊,毫不誇張的說,南部中,除了雪宮那個家夥以外,幾乎無人是他的對手了。
太初榜前三,勝券在握。
另外一個方向。
宮主的心情也很好:“古皇朝不爭,天穹宗不行,本宮主唯一的大敵隻有一個。”
藏劍忍不住問:“師尊,太初榜上一次問世的時候,拿下第一名的宗門是誰?”
宮主沉默片刻:“天穹宗。”
“那個時候,他們昌盛了嗎?”藏劍又問。
“縱百萬裏,橫百萬裏,二百餘個勢力、家族,皆在他們的管轄範圍內生存。”宮主瞇起視線。
就因為一個太初榜,天穹宗獲得了舊土眷顧,大氣運籠罩,開啟了一段無與倫比的強盛之路。
甚至在鼎盛時期,他們門下弟子多達十萬,強者無數,底蘊數之不盡。
一聽到這些話,藏劍心頭震動,繼續問:“這麼可怕?”
藏雪也開口:“如此說來,天穹宗、豈不是因為一個江小白而毀掉了?”
嘿嘿!
宮主眨著眼:“差不多。”三個字過後,他沒有說話了,而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太初榜是一場大機緣,這一點毋庸置疑,但也存在疑慮。
一些野史中有記載,此榜,已然腐朽。
而古籍中所講述的天穹宗拿下第一名,昌盛了一個時代的傳聞,也僅僅是傳聞而已。
至於他們如何沒落?
與五千年那場動亂無關。
漸漸的,漸漸的,人們的身影消失於此。
南國舊址深處,萬花穀內,隻剩下兩人在。
李清然依舊陷在迴憶中,久久無法自拔,而江小白則一臉平靜的看著他。
良久……
宗主終於結束了迴憶,他一個恍然緩過來,才發現萬花穀內的一眾人都走光了。
他眼簾低垂了一下,而後問出了心中最為不解的問題:“小白師侄,你知道太初榜的意義嗎?”
江小白想了想:“以前不太了解,現在知道了。”
李清然苦笑:“後悔嗎?”
“我意不在此。”他微笑道:“所以,沒有後悔。”
“……”
唾手可得的大機緣,就這麼沒了?你說沒有後悔?
李清然死死的盯著他,大有一種拔劍斬他的衝動,可他終究冷靜下來了,依舊苦笑:“你和你師尊真的很像。”
柳葉魚也是這般任性,做人做事憑感覺,什麼宗門利益,宗門的未來,她從未放在眼裏。
當然了,宗門若有事,她也會出手。
“像幾分?”江小白好奇:“我師尊年輕的時候如何?”
“她現在也年輕。”
“那倒也是……”
“你沒有出手,導致太初榜很有可能會失利……”
“師伯,你應該自信一些,這條路,本就是我給你鋪的。”江小白振振有詞。
倒反天罡不是?
李清然嘴角一抽,他記得柳葉魚也說過類似的話:“師兄,你盡管往前走,若有不可敵,師妹自然會為你橫掃一切。”
到了江小白這裏,成了鋪路。
“聖主、宮主的修行法已然踏入第九層,神力達到兼容的地步,我,可能打不過了。”李清然眼神略有黯淡。
“僅憑一個修行法就打不過了嗎?”江小白詫異,覺得是不是太過武斷了。
“我沒贏過!”說出這句話的那一瞬間,李清然的眼神沒有了光芒,也沒有了在宗門時,那種意氣風發的模樣。
這一刻,他儼如暮氣垂垂的老人,體內血氣幹涸,再無爭鬥之心。
沒贏過啊!
你能想象到,這句話的沉重與可怕嗎?
江小白肅然。
“我從未贏過……”他又道:“一次都沒有,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他的聲音越來越大。
語氣中充斥著悲涼與不甘,與年少時期破碎的夢想。
一些事情,他從未提及,有人知曉,也不曾說。
可如今,一生要強的他,在一個後輩這裏道說著自己的悲慘,還有內心深處那一抹深深的不甘。
因為他很害怕。
“一個失敗者,如何能擔任宗主?”他突然咆哮起來:“我,李清然何德何能?”
“我以前失敗,我現在失敗,我未來還會失敗……”
“師侄,你明白嗎?”他抓住江小白的衣襟,聲音哽咽起來。
但在下一刻,他又鬆開了江小白。
李清然接著說:“你知道,本宗主為何不用虛空鏡嗎?”
江小白不語。
“我不想借力,我想用自己的實力去打敗他們,而非借力。”李清然慘然一笑:“荒唐的是,我一直在接受他們的庇護。”
昏沉的天空之下,蒼茫寂寥的大地,就在這裏,李清然像是一個落魄的書生般,一件又一件的數落著自己的悲慘。
他一直在說,從未停止,語氣幾番哽咽……
說到激動之時,他大聲咆哮,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宣泄自己的內心。
許久後……
李清然漸漸平靜下來,或許是冷靜了,也或許是說的七七八八了,他眼神空洞的看著前方。
一旁的江小白聽得壓抑,他從未想過,這位一直很樂觀的掌門師伯,竟有著如此悲涼的人生。
他甚至在所有人的麵前,都故作鎮定的強大,自以為掌控了一切,時刻給人們安全感。
“師伯,你想不想贏?”江小白平靜說道。
李清然沒有搭理他,同樣的話,他聽過很多次了。
江小白又道:“我知道,師伯的內心仍有不甘心,所以,師伯,你想不想贏一次?”
李清然嗤笑:“故事而已,聽聽就好了,本宗主沒那麼脆弱不堪,區區太初榜而已,我唾手可奪。”
江小白反複說著這句話:“想不想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