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兒,千錯萬錯都是娘的錯,是娘罪孽深重,你這般傷害自己,還不如讓娘死了去。”被勁力擊退的葉二娘眼淚涔涔而下。
“尊主,婢子願替尊主受過,還請尊主勿要自殘。”四姐妹剛說完,卻被四根無尖刺的蔓藤束縛住。
“既造業因,便有業果,過去二十餘年來,我日日夜夜記掛著你母子二人,可自知身犯大戒,卻又不敢向僧眾懺悔。”
玄慈方丈一臉悲痛:
“孩子,是我犯下罪過,又玷少林清譽,根本無需你來受過贖罪。”
與此同時,少林寺和群雄哪裏還不知少年和尚的生父是誰,臉上盡是吃驚之色。
若非此前蕭遠山說是一位得道高僧,隻怕大家的目光,都將轉向大理段氏的鎮南王身上。
場上,中央之處。
自斷一手一腳的少年和尚麵色平靜,似是對身上的傷勢無知無覺,他哪怕隻剩下的一足,亦是穩穩當當的站在原地。
“世間萬物皆無常,生死輪迴不停歇,《無常經》有雲,大地及日月,時至皆歸盡,未曾有一事,不被無常吞。”
莊不染眼眸低垂,清淡之音廣傳四方:
“世間一切人、事、物,無一不是在剎那剎那生滅變化當中。”
“和尚假合之身亦是如此,無非早晚罷了。”
話音剛落,劍鋒憑空一轉,又一條胳膊在地,一股鮮血噴湧而出。
“孩兒,不要啊!”
葉二娘撕心裂肺的大喊,想要再度上前,可臨近少年和尚身前一丈處,還是被一股收發自如的勁道打退。
“葉施主,和尚皮囊因你所生,而今全還給你。”少年和尚抬眸。
“娘錯了,真的錯了。”葉二娘踉蹌摔倒在地,淚流滿麵:
“不要再自殘了,都是娘的錯,那些罪孽都是娘造下來的,娘來賠命。”
“葉施主,你現在應是更能體會被擄走孩子的人家,究竟是在遭受一番怎樣的折磨。”
少年和尚語氣平淡:
“都言針不刺肉不覺痛,他人之苦難感同,葉施主明明能夠感同身受,卻變本加厲施痛於他人身上。”
“正如此......昔日惡因結今日惡果,罪孽理應有和尚假合之身一份。”
玄慈方丈眸中飽含悲戚之色:
“虛竹,這都是我與你娘的罪過,一切都與你無關,你何至於此。”
“方丈,你出家為僧多年,怎麼連小僧都明白的事,你卻茫然不知。”少年和尚語氣輕緩:
“所謂萬法皆空,即一切事物都是因緣和合而產生的,並沒有單獨、固定、恆常的存在。”
“所謂因果不虛,即沒有實體的因果法則卻是如夢如幻般地存在著。”
“是以緣起緣滅便是因果,因為因,所以果,何來什麼有關無關之說。”
“好,你既如此......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虛竹私自出寺,接連犯戒,而今自斬手足,已懲己過,從今日起破門還俗,不再是我少林僧侶。”
玄慈方丈看向少林一眾高僧:
“玄慈犯下大戒,身為方丈,罪刑加倍。”
他說到這,跪伏在地,遙遙對著少林寺大雄寶殿的佛像位置。
玄寂見狀,連忙道:“師兄......”
“我少林寺多年清譽,豈可壞於我手。”玄慈製止玄寂繼續開口後,做偈道:
“人生於世,有欲有愛,煩惱多苦,解脫為樂!”
說完,正準備自絕心脈之際,一柄長劍從他心間冒出,卻是一柄長劍破空而來,從後背沒入至胸前。
剎那間,所有人用莫名的眼神看向少年和尚。
“少林清譽,和尚不在乎,假合之身生死與否,和尚同樣不在乎。”
“千百嬰孩的怨氣早已染黑了少林所謂的清譽,方丈憑何認為自戕,便能將賬抹的一幹二淨。”
莊不染臉色平靜:
“罪孽深重之輩,又豈配自我了斷。”
“和尚不妨以假合殘身,送方丈入幽冥地獄,這般才算的上是因果報應。”
“果真是......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玄慈方丈苦笑一聲,便癱軟倒地,氣息全無。
“啊!”
葉二娘目睹這一幕,神情徹底瘋狂,歇斯底裏的大吼大叫起來。
“由愛故生怖,因怖故生憂,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少年和尚低吟一句,身前又一柄長劍被一股沛然大力擊出,瞬間貫穿了葉二娘身軀。
場上立時陷入詭異的沉默,皆用複雜至極的目光望著某個僧人。
有人剛開始還認為這個少年和尚尚且良心未泯,肯為自己的生身父母贖罪,不由地淡了幾分對他的惡感。
但見到這徹底打破自家是非觀的場景,便忍不住的大罵道:
“好一個無比歹毒狠辣的畜生,竟弒父殺母!”
此人一開口,就像是捅了馬蜂窩,不知有多少人對少年和尚破口大罵。
“是極是極,人麵獸心,罪無可赦!”
“簡直就是一個豬狗不如的孽畜!”
“六親不認,狼心狗肺的東西,就該天打雷劈!”
......
“惡因惡果,如是而已。”
莊不染一聲輕喝,居然硬生生壓下鋪天蓋地的謾罵聲。
“諸位若實在看不慣和尚,命就在此,盡管來取!”
霎時,場上群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氣氛略顯尷尬。
就是發現哪怕這少年和尚受到如此重創,可隨便說句話,其內含的真氣,便能將自己腦瓜子震的嗡嗡作響。
如此便知此子功力之深厚,簡直非人矣。
若莽撞的衝上前,情不自禁的想起蕭峰於聚賢莊大開殺戒一事,正所謂前車之鑒,後事之師,一下子就不敢輕舉妄動。
“嗬嗬,盡是一些鼠輩,哪裏算的上是什麼英雄好漢。”
莊不染哂笑道:
“和尚重傷之軀,竟無一人敢來取我性命,何其可笑!”
“我敢!”
丐幫新任幫主,喚作莊聚賢的鬥笠人,似是忍耐了許久,猛地大喊一聲。
他躍地騰空而起,徑直朝少年和尚撲殺而去。
卻見左手淩空劈出,右掌跟著迅捷之極的劈出,左手掌力先發後至,右手掌力後發先至,兩股力道交錯而前,詭異之極,且兩掌之中皆有強勁無比的陰寒之氣。
“啊!”
鬥笠人雙掌打在少年和尚身上之際,沒由來的慘叫一聲,手臂軟塌塌的垂下,更被反震了出去。
卻見莊不染趁勢翻身而起,周身乍現一陣龍吟之聲,對著鬥笠人心口處,一腳向下踢去
“砰”的一聲,地麵多出一個人形坑印。
隻見鬥笠人的鬥笠已然掉落,露出一張凹凹凸凸,一塊紅,一塊黑,滿是創傷疤痕的臉龐。
他嘔出一大口血,便氣絕身亡。
少年和尚落地,麵無表情的說了一句眾人茫然不解的話:
“舔狗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