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塞巴斯蒂安
在不算激烈的交鋒中，伊蒙瞅準時機猛地揮刀砍向戈迪。
鋒利的刀刃精準地斬在它的後頸，隨著“哢嚓”一聲脆響，戈迪的骷髏頭瞬間與軀幹分離，像個失控的圓球，咕嚕嚕地徑直滾到了阿斯代倫的腳邊。
即便如此，這可惡的家夥仍然不死心，頭骨裏傳出“哢噠哢噠”的聲響，黑洞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盯著阿斯代倫，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一連串惡毒詛咒。
阿斯代倫心頭湧起一陣厭惡，他都不用猜就知道這個老變態嘴巴裏能吐出多麼惡毒的詞匯，所以他毫不猶豫地狠狠一腳踹去，骷髏頭如炮彈般飛了出去，重重砸在牆麵上，發出沉悶而又響亮的撞擊聲！
緊接著令人沉默的一幕發生了，戈迪的屍骨連同那身古老的鎧甲，竟在瞬間都化作了一堆灰白色的灰燼，這位用秘術強行滯留人間的骷髏總算是徹底消亡了。
“不用謝，戈迪。”阿斯代倫嘴角掛著一抹嘲諷的冷笑，他死死盯著那堆灰燼，眼神裏的嫌惡仿佛要溢出來。
腳尖幾次抬起，恨不得狠狠碾上去，把這令人作嘔的東西踩得更碎。可一想到揚起的灰塵會沾到身上，他又滿臉嫌棄地把腳縮了迴去，隻能咬著牙，低聲咒罵，用目光一遍又一遍淩遲這堆曾是戈迪的灰。
伊蒙在那堆還冒著熱氣的灰燼中仔細翻找，終於找到了那枚至關重要的圖章戒指，毫無疑問，這就是打開前方大門的鑰匙。
幾人帶著戰利品馬不停蹄地迴到那扇緊閉的大門前。
看著門上首尾相接、造型詭異的老鼠裝飾，伊蒙心中不禁泛起一陣嘀咕，對卡紮多爾這獨特又令人不敢恭維的審美感到十分無語。
他下意識轉頭看向阿斯代倫——
隻見他神色緊繃，平日靈動的雙眼此刻有些僵直不安，雙手不自覺攥緊。額前碎發被細密汗珠黏在皮膚上，伊蒙良好的視線可以讓他看見有汗珠順著阿斯代倫高挺的鼻梁滑落，隨後劃過線條優美的臉頰。
伊蒙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也不能那麼絕對，至少卡紮多爾對人的審美相當不錯。
圖章戒指被完美地鑲嵌進門裏，伊蒙仔細辨認著門上的庫紮克字體，“——”
門打開了。
一股刺鼻的惡臭瞬間洶湧襲來，那味道好似腐爛許久的動物屍身混雜著潮濕的黴味，令人作嘔。
與此同時，一陣“嘎吱嘎吱”尖銳又細碎的咀嚼撕咬聲鑽進眾人耳中，好似有什麼野獸正瘋狂啃食獵物。
眾人瞬間警覺，迅速側身閃躲。
伊蒙反應極快，眼疾手快間一個箭步拉著阿斯代倫側身躲避。就在他倆身形剛動的剎那，一道黑影裹挾著濃烈惡臭從他們身前迅猛擦過，掌風帶起的氣流刮得人臉生疼，帶起地上一陣塵土飛揚。
待那股惡臭稍稍散去，眾人定睛一看，隻見一隻身形健碩的狼人正伏在前方。
它周身毛發呈黯淡的灰色，淩亂又粗糙，上麵還掛著絲絲血肉與碎骨，爪子下踩著一塊未啃完的獸肉，嘴角還淌著暗紅色的血水，模樣猙獰可怖，口中低吼，帶著駭人的恐嚇。
“鮮血！新鮮的肉！全部吃光！”
地麵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屍體，鮮血從創口汩汩湧出，匯聚成暗紅色的血泊，在黯淡的光線下散發著令人膽寒的光澤。
這些死屍顯然剛死去不久，肌肉還未完全僵硬，傷口處的皮肉外翻，齒痕清晰可見，每一處痕跡都訴說著生前遭受的慘烈撕咬。
而此刻，至少有十幾隻狼人將他們包圍。
阿斯代倫不動聲色地欺近伊蒙身側，聲線壓得極低，語間裹著幾分戲謔與警覺：“這絕對是新來的，卡紮多爾之前從沒養過看門狗。”
話音未落，狼人已發出震耳的嘶吼，猩紅瞳孔燃著兇焰，獠牙畢現地咆哮道：“該死的你是那個逃跑的子嗣！你身上有主人的臭味！！”
狼人們一擁而上，勢必要將阿斯代倫拖到卡紮多爾麵前。
混戰瞬間爆發，阿斯代倫如鬼魅般輕盈閃身，避開一隻狼人猛撲。
他眼神銳利，快速搭上銀製長箭，弓弦緊繃如滿月，“嗖”地一聲，箭羽帶著破風之勢，精準射穿一隻狼人咽喉，那狼人慘嚎一聲，抽搐著倒地。
此時，另一隻狼人從側方突襲而來，阿斯代倫不慌不忙，口中念念有詞，一道閃爍藍光的魔法護盾瞬間浮現，擋住狼人利爪。
趁著狼人攻勢稍緩，他順勢一個旋身，手中短匕寒光一閃，劃開狼人腹部。
緊接著，他再次拉弓，這次箭上纏繞著熾熱火焰魔法，射向圍攻伊蒙的幾隻狼人。
箭支命中目標，瞬間燃起熊熊烈火，狼人們在火中嘶嚎掙紮，不一會兒便沒了動靜。
刀刃精準貫入狼人喉間，猩紅血珠順著刃身紋路滲出，在他手背上蜿蜒成縷。
伊蒙側頭看去時恰好看見阿斯代倫如今漂亮無比的攻勢，眉峰輕挑，眸中漫上幾縷興味——阿斯代倫已經是一個很棒的刺客了。
下一刻，手腕翻轉間，匕首已從狼人口喉利落抽出，血珠“啪嗒”墜地。
那狼人踉蹌著後退半步，喉間發出破碎的嗚咽，終是支撐不住，轟然倒地，四肢抽搐數下，徹底沒了動靜。
這是最後一隻。
伊蒙收匕入鞘，靴尖踢翻腳邊屍體。
繡著金線的袖口在火光照耀下泛著冷意，死者無名指上的家族徽章戒指正對著他——像是博德之門的某家富商的獨子。
他蹲下身體扯開對方衣領，雖然被狼人咬得七零八落，但脖頸處兩排齒痕還滲著黑血，格外顯眼。
"；都是受邀參加血宴的貴客，"；阿斯代倫用箭矢挑起另一具屍體的天鵝絨鬥篷，銀線繡的獨角獸在血泊中扭曲成團，"；卡紮多爾連掩人耳目的心思都省了，看來他對今天的儀式非常有信心了。"；
"；賈希拉，麻煩你檢查北牆浮雕；明斯克，你和小布去探查一下穹頂，"；伊蒙踢開擋路的狼人頭顱，靴跟在地麵敲出急促的節奏，"；阿斯代倫，你覺得哪裏會藏著通往卡紮多爾密室的通道？我們得抓緊時間了，不然你就要趕不上儀式了。"；
阿斯代倫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滿臉無奈，神情盡顯頭疼之態，“我真不清楚，這裏一直都是卡紮多爾的私人禁地，我們這些他的衍體，連靠近都不被允許，更別說了解裏麵的情況了——或許那些被我們抓迴來的獵物會被送到這兒，除此以外，我實在想不到別的可能。”
“那就找活人味最重的地方。”伊蒙說著，手臂一揮，剎那間，無數條小蛇從他掌心蜂擁而出。
這些小蛇通體烏黑，鱗片閃爍著幽光，密密麻麻扭動的身軀，令人頭皮一陣發麻。
小蛇們落地後迅速分散，如黑色潮水般向四周湧去，所經之處地麵的血水被攪得渾濁不堪，不一會兒，它們便渾身沾滿了血汙，看著愈發可怖。
沒過多時，小蛇便為他們帶來了好消息。
伊蒙一行人循跡來到隔壁房間，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幹淨的金屬平臺。這是一架升降機，雖曆經歲月洗禮，卻仍難掩其曾經的華美。
仔細看去，平臺邊緣的磨損痕跡，無聲訴說著它的漫長歲月，地麵上一道道深深淺淺的拖痕，仿佛重現了多年來被拖拽進這裏的物品。
不過好在，種種跡象表明，這架升降機依舊能夠正常運作。
伊蒙抬手握住升降機那冰冷且泛著微光的開關，正要發力，另一隻手突然覆了上來，修長白皙，骨節分明——是阿斯代倫。
他沒吭聲，可那微微顫抖的指尖，卻泄露了內心的不平靜。
伊蒙偏頭看向阿斯代倫，隻見他眉頭輕輕皺起，目光直直地盯著開關，眼神中滿是掙紮。
伊蒙太清楚他此刻的心境了，每往前一步，就離那些痛苦又不堪迴首的過往更近一些，糾結與不安也就愈發濃烈。
伊蒙沒有猶豫，反手緊緊握住阿斯代倫的手，手心的溫度透過交握的雙手傳遞過去，聲音低沉卻堅定：“別擔心，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就像你在巴爾神殿陪伴我那樣。
二人雙手交疊，一同發力按下開關。
升降臺發出沉悶的“嘎吱”聲，緩緩下沉。周圍的溫度驟降，陰冷的氣息如潮水般湧來，裹挾著未知的氣息。
密閉空間裏，死寂沉沉，唯一能聽見的，隻有幾人略顯急促的心跳聲與沉重的唿吸聲。
那一下下跳動，仿佛是生命在黑暗中敲響的戰鼓，伴隨著升降臺的下行，愈發清晰可聞。
阿斯代倫無意識地咬了咬嘴唇，原本毫無血色的唇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紅痕，聲音中帶著難以掩飾的憂慮與緊張：“我們真能找到古爾人的孩子嗎？說不定，他們早就慘遭卡紮多爾毒手，或者都變成衍體了……”他微微顫抖的雙手，暴露了內心的不安。
“別自己嚇自己。”伊蒙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令人安心的沉穩，“即便真的如此，那我們的目標也很明確，全力解決卡紮多爾就好，至於孩子，那是古爾人自己要考慮的事情。”
他輕輕拍了拍阿斯代倫的肩膀，試圖傳遞力量與安撫。
阿斯代倫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他閉上雙眼，平複著內心的慌亂，在心底默默給自己打氣。
升降臺持續下降，四周愈發黑暗陰冷。
伊蒙忍不住抬頭向上望去，心中暗自思忖，這片土地上，各方勢力和神秘信仰瘋狂挖掘地下建築，長此以往，說不定哪天博德之門真會直接塌陷，淪為一片廢墟。
升降平臺緩緩下沉，發出一聲沉悶的響動，劇烈晃了晃後，終於停住，宣告他們抵達了底部。
眼前一扇接一扇樹立著無數精致的厚重鐵門，冰冷的金屬光澤在昏暗光線中若隱若現，好在，他們手中的戒指能順利打開這些門。
伊蒙手指上，黑色小蛇蜿蜒盤踞，正輕輕晃動著尾巴，似乎在傳遞著什麼信息。
伊蒙眉頭緊鎖，目光直直地望向黑暗深處那扇金屬門，滿臉疑惑，聲音中帶著一絲不確定，低聲問道：“後麵到底藏著多少人？”
“出什麼事了？”阿斯代倫聞聲，迅速側過頭來，眼中滿是關切與好奇。
伊蒙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仿佛陷入了某種困惑之中，緩緩說道：“我不太確定是不是我理解錯了，可這小家夥告訴我，那扇門後麵的監獄裏，竟然關押著差不多幾千個人。”
說罷，他再次望向那扇神秘的金屬門，眼中閃過一絲凝重。
阿斯代倫滿臉疑惑，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連聲道：“幾千人？怎麼可能有這麼多？卡紮多爾把這麼多人關在地下，到底想幹什麼？”
話音未落，他的臉色陡然變得煞白，像是突然被恐懼攫住，神色慌張地看向伊蒙，聲音都帶上了一絲顫抖：“那些古爾人的孩子……也在裏麵嗎？”
他隻是，雖然當初誘拐那些孩子的時候他做的毫無負擔，可現在真讓他再去見那些孩子，他還是有些惶恐。
伊蒙沒有立刻作答，而是垂眸看向手中的小蛇。
小蛇乖巧地用尾巴緊緊纏住他的手指，保持著身體的平衡，緊接著，那圓溜溜的小腦袋上下點了點，仿佛在傳遞著確鑿的信息。
伊蒙長歎一口氣，神色間滿是無奈，低聲喃喃自語：“好消息是，那群孩子還能動彈；壞消息是，他們全都變成了紅眼睛。卡紮多爾這個吸血鬼難道把這些年轉化的衍體都一股腦關在這兒了？”
說完，他將目光投向身旁的阿斯代倫，皺眉。
此刻的阿斯代倫，與其說是緊張，倒不如用茫然無措來形容更合適，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一個被自己忽視了很多年的問題真相，然而結果讓他難以接受一樣。
伊蒙牽著他前進，阿斯代倫沒有反抗。
他們慢慢靠近這片大概是牢房的地方，無數雙猩紅色的眼睛毫無征兆地從黑暗中浮現出來，密密麻麻，如同夜空中閃爍的詭異星辰。
定睛一看，那是數不清的人，他們身形隱匿在黑暗裏，模糊難辨，隻能瞧見那一雙雙散發著詭異紅光的眼睛。
盡管看不清他們的衣著，但空氣中彌漫著的濃烈氣味，卻直白地訴說著他們的悲慘境遇。
那是一股混合著腐敗與長期無人照料的惡臭，刺鼻又熏人，讓人忍不住皺眉屏息。
很顯然，這些人過著連普通囚犯都不如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或許都在痛苦與絕望中掙紮。
伊蒙看著這群衍體隻是麻木地注視著他們，沒有絲毫吵鬧攻擊的意思，便虛握著匕首，帶著眾人前行。
他輕聲詢問道：“你以前也是這樣生活的嗎，阿斯代倫？”他在心中暗自盤算等會兒要把卡紮多爾碎屍萬段才能解恨。
阿斯代倫的神色有些複雜，勉強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差不多吧。卡紮多爾可不會讓我享受什麼奢華，我能有口飯吃就不錯了。”他微微搖頭，眼神中閃過一絲驚惶，“不過，我也從沒見過這種場麵。”
他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這裏的氛圍壓抑的讓他想吐，“我們快走吧。”
“阿斯代倫？”一道沙啞幹澀的聲音驟然打破寂靜，那聲音仿若砂紙摩擦，一聽便是久未開口所致。
阿斯代倫渾身猛地一震，好似被一道驚雷劈中，他下意識循聲望去，隻見一個身形佝僂的男人正遲緩地從黑暗深處挪出。
男人眉頭緊鎖，像是在腦海深處翻找著什麼，努力從久遠記憶裏打撈那一抹難忘的痕跡，終於，他眼中閃過一絲光亮，高聲喊道：“阿斯代倫！”
阿斯代倫嘴唇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喃喃自語道：“不，這絕不可能……”他痛苦地緩緩搖頭，聲音裏滿是不可置信，“你早該不在人世了，你早就死了……”
“塞巴斯蒂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