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安變趙有祿,程序上是沒有問題的。
戶籍歸縣裏戶房管,學籍歸縣學管,縣太爺一個暗示,誰敢不辦。
問題是趙安怎麼突然就成了趙有祿?
不把這一點解釋清楚,知府大人那邊難免有懷疑。
宋教諭給了一個說的過去的解釋,趙有祿和趙安都是趙安的名字,隻不過一個是入學前的名字,一個是入學後的名字。
一個學名,一個通用名。
你要說趙安是小名也行,以後檔案上一律用有祿這個大名就是。
“隻能這麼辦了。”
縣尊沒好氣的看了眼險些害苦他的趙安,哼了一聲:“以後你就是趙有祿,不管誰問都是趙有祿,你要敢說漏嘴,本縣扒了你的皮!”
趙安小聲“嗯”了下,覺得這操作蠻不錯的,因為這種現象在他前世很普遍。
別說是冒頂一個死人,就是冒頂活人的也是一大堆。
就眼下的戶籍操作製度還有科技水平,隻要參與操作的人守口如瓶壓根不可能露餡,除非趙家人自個發現找過來鬧。
他想到趙家人,飽讀詩書為官多年,心思已經相當縝密的縣尊大人豈能想不到?
忙問宋教諭那個趙有祿家是哪裏的,家裏有什麼人,有無什麼背景之類的。
這就是背景調查,也是必須要做的。
萬一趙有祿是個官宦士紳子弟,家裏有比縣尊還牛的人脈,這事能辦麼?
宋教諭主管縣學,對縣學的學生背景肯定了如指掌,據他說那個趙有祿是鄉下社學考上來的優等生,家境一般就是個普通百姓,爹娘也都在。
聽的縣尊大人不由點頭,這種家庭出身事情就好辦多了。
宋教諭這邊想到什麼,又補了句:“不過趙有祿早已成親,與其妻去年剛生的孩子,唉,也怪可憐的,留下這孤兒寡母..”
“......”
跪在地上的趙安忍不住抬頭看向替他解決問題的宋局長:不是,多爾袞都幹不了的買賣你讓我幹?
認別人當爹娘就算了,反正自個也不是真的趙安,沒什麼心理道德負擔。
把別人老婆繼承下來也行,男人嘛,都有孟德之好。
反正空著,誰用不是用。
最多年年給有祿燒點紙,默念一聲:“道友請安息。”
但當人後爹卻是不行的,那崽子養大了有幾個懂報恩的?
別自己白辛苦一場,最後若大遺產便宜個野兒子。
臉上當時就露出極不情願的樣子,縣尊大人瞧在眼裏二話不說上前就是一腳威脅道:“你不當趙有祿,本縣就上報府裏說你突發重病死了!”
逼急了,縣尊大人是真能幹出殺人滅口這種事的。
“學生,學生,”
捂著胸口的趙安一臉委屈,卻不得不違心點頭:“學生聽從縣尊安排便是...隻學生願意他趙家怕是不願意,萬一知道學生冒他家兒子之名,怕會找學生來鬧,到時,到時...”
縣尊大人沒答理他,而是看向宋教諭,以商量語氣道:“鄉下人家沒什麼見識,又是這種家庭出身,我看就由衙門拿些錢給他們,叫他們不要亂說話,你看如何?”
宋教諭忙道:“這件事下官親自去辦,保證滴水不漏,縣尊放心便是。”
“好,”
縣尊是相信宋教諭辦事能力的,去年他剛上任那會兩人就縣試排名有過友好合作,相當漂亮。
正好吏房將趙安的黃單給送了過來,縣尊接過也不打開看直接將黃單遞給宋教諭,什麼也沒說。
宋教諭什麼也不問,隻是接過趙安的黃單微微點頭,繼而告辭離去。
這是要迴去拿趙有祿的材料替趙安正式改頭換麵了。
待不明情況的吏房人員走後,趙安趕緊以膝行姿勢挪到縣尊大人麵前,重重磕頭道:“縣尊真是學生的再生父母!”
“再生父母?哼,本縣可不敢當,”
心中火氣仍是未歇的縣尊大人恨恨看了眼膽敢蒙騙於他的趙安,抬手就想扇兩下,然巴掌在半空卻停了下來,繼而輕歎一聲:“本縣念你是個人才這才替你遮掩此事,但願你將來出了事莫連累本縣。”
怎麼搞的我跟孫猴子似的?
趙安心中腹誹,麵上卻以極其誠懇的態度向縣尊大人做了若幹保證,同時也發了若幹毒誓。
宋教諭那邊迴到縣學就將趙有祿的檔案調了過來,又仔細看過趙安黃單後,命人取來空白學單大筆一揮就給趙安弄了份新的學單,再用教諭印章“叭叭”一蓋,之後將趙有祿的童生執照塞進了黃單之中。
至於趙安之前的童生執照則被抽出摸出火折子給點了。
非常專業,不留一點後患。
事情到這還不算完,還需吏房那邊重新弄一份趙有祿的黃單(人事檔案),這份黃單以後也將伴隨趙安一生。
哪怕他做了製臺、部堂、中堂,吏部備份的也是這份名為趙有祿的人事檔案。
至於趙安這個人,事實上已經不存在。
吏房的人次日就被縣尊大人叫了過去,幾句話一說管事的就拿著趙安的新檔案迴到吏房,爾後根據縣尊大人的吩咐給趙安填寫新的黃單。
房中有管事的親信在辦事,無意瞥見管事填寫的黃單內容,不由詫異道:“頭,這趙安怎麼成趙有祿了?咦,他不是興化縣的麼,怎麼變成我們甘泉縣的了?”
“多做事,少說話。”
管事頭也不抬繼續填寫。
待寫完這才吐了口氣放下毛筆在新單子蓋上吏房的專用小章,一切做完之後才對親信道:“這件事是縣尊吩咐辦的,咱們這就走個過場,沒必要刨根問底,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可,可...頭,這不是做假麼?”
親信似乎有點明白怎麼迴事了。
“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別的我不知道,這執照,這學單,這黃單哪樣不是真的?又哪樣不是全的?就算上麵查,一樣不假、一樣沒少,真有什麼事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管事是在衙門幹了三十年的老人,看著自己推薦才進的吏房的親信,語重心長道:“咱們的飯碗是縣尊賞的,要想把飯碗端牢就得聽縣尊的,記住,凡事隻要能交差就行,其它的千萬別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