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湯?”
看著店鋪門前不斷在風中搖曳的黑灰色幌子,張起默默念叨出聲。
不斷縈繞在鼻尖的濃鬱香味,讓他下意識吞咽了下口水。
此處羊湯的香味,喚醒了張起許久未曾迴想起的久遠記憶。
張起前世也算是個老饕,尤愛各種羊湯。
無論是用鮮嫩的羊肉精心熬製而成的清湯,還是加入了多種香料和調料燉煮出的濃湯。
每每都讓他難以自拔。
‘也不知這裏的羊湯,合不合我口味?’
想罷,張起大步踏進小店,入眼是十幾張黑木方桌,被擦得油光泛亮。
其餘地方看起來雖然簡陋,但卻井然有序。
唯一破壞這麼一幅和諧景象的,是身側一根手臂粗細的門框木柱,像是被什麼利刃直接洞穿。
‘莫不是什麼黑店?’
念頭剛剛升起,張起便看到滿是黑色油汙的厚重門簾後,走出一個披著羊皮大氅,眉頭皺得很深的...羊倌?
羊倌看起來心事重重,扭頭看到張起的瞬間,眸中閃過異樣的神采。
‘他怎麼到這來了?’
雖然他足不出戶,可也有自己的消息來源。
張起和另外一位修習了特殊神通的蘊種極限,“斬殺”了一位一蛻強者的情況,他早已知曉的一清二楚。
張起和羊倌對視了一眼,並未發現對方的異樣,又四下打量了一眼除了他和這個羊倌,好似空無一人的店內,心中有些疑惑。
‘雖然早已過了正午時分,但也不至於一個客人都沒有?’
一念至此,張起使勁抽了抽鼻子,又嗅了嗅濃鬱羊湯香味,隨口問道:
“掌櫃的?還做生意麼?”
羊倌聞言愣了一下,然後以一個純粹生意人的口吻迴道:
“做?當然做!小哥要點什麼?”
他被最近得到的消息煩透了心,本不想再開門做生意。
可不知怎的,興許是天意使然,還是來開了門。
結果剛做好開張準備,進來的第一個客人,不是別人,而是他早已聽到過無數遍的張起?
聽到羊倌的迴答,張起鬆了口氣,走到最近的桌子前坐下,如數家珍般囑咐道:
“一碗羊湯,多放點羊油熬製的辣椒油,再來點切得稀碎的芫荽;
另外再要一盤羊雜碎,一筐煎餅,兩個羊蹄,一個羊頭。
最後再來一盤上好的羊羔肉,要肥瘦相間的那種!”
一口氣聽張起說完全部,羊倌頗為古怪地看了張起一眼,但沒說什麼,自顧自閃身進了後堂。
沒幾分鍾,張起麵前的桌子便擺得滿滿當當。
看著這麼一幅和記憶深處沒什麼兩樣的畫麵,張起饞蟲大起,蠻興奮地搓了搓手,隨即雙手並用,開始掃蕩桌上的一切。
透過後廚破損的窗戶一角,羊倌略微打量了下張起。
可越看,越覺得震撼。
以往他都是從趙無量那聽到關於張起的信息,真正見張起,這還是第一次。
本來他還不怎麼信趙無量所說的張起的各種信息,但如今一見,確實驚為天人。
雖說他已經淪為廢人,可該有的眼力,卻是沒有減弱分毫。
不說張起那早已至臻圓滿的靈元修為,這玩意隻要是蘊種修士,隻要不太蠢笨,遲早有一天都能達到此境。
可這一鍛煉體後期的鍛體修為,哪怕是他熟知的那幾個以煉體著稱的化外宗門,在張起這個年紀,能達到的也寥寥無幾。
這般天資,哪怕是沒被廢的他,也自歎不如。
‘也許隻有你這種天才,才能勘破奧秘,成為人族至高無上的二蛻存在!’
羊倌轉身離去,櫥窗後的視線終於消散,最後其中僅存的,隻有心酸,與無盡的茫然。
十分鍾後,張起將桌上的一切消滅幹淨,丟下遠超飯錢的銀兩,然後起身離去。
許久之後,羊倌才拿著抹布出來收拾桌子,隻是整個人看起來滄桑許多。
“怎麼樣?”
身側冷不丁傳來一道溫和嗓音,不過羊倌看起來並不意外。
直到羊倌將桌子收拾完畢,並擦得油光泛亮之後,才站直腰桿,扭頭望向一旁那個麵目含笑的白麵書生。
“怎麼樣?”羊倌反問了一句,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丟下一句話後便轉身離開:
“比我強!你滿意了吧?!”
看著羊倌蕭瑟無比的背影,趙無量再次出聲,叫住已經已經掀開門簾準備彎腰進去的羊倌:
“所以呢?”
羊倌保持著手上的動作,疑惑迴頭,盯著趙無量那雙深邃眸子:
“所以什麼?”
看到這一幕,趙無量輕笑一聲,緩緩開口道:
“楊新,我就稱唿你楊兄吧!
曾是萬法宗最有希望晉升二蛻天象之境的大師兄,也算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天才!
難道你就這麼放棄自己,放棄辛辛苦苦將你從獸潮中拯救而出,並把你養育成人,又教你踏上修行之路的萬法宗?
然後跑來我雲州城,當一個做普通羊湯飯館生意的羊倌?”
楊新身形一頓,麵色陡然變得極為複複雜。
對於趙無量此人知曉他的真實身份,楊新根本沒有感到奇怪,隻是又將腰彎得更深了些。
然後毫不猶豫,轉身進了後堂。
楊新出生在人族三國疆域之外,某個犄角旮旯的不知名小村莊。
突然有一天,獸潮降臨。
但萬幸的是,救世主一般的萬法宗門人降臨,楊新被救了下來,然後被帶迴了萬法宗。
完全可以說若是沒有萬法宗,他楊新恐怕早已成為孤魂野鬼,軀體也成為不知那頭嗜血妖獸的糞便。
楊新被帶到萬法宗後不久,便展露出了堪稱恐怖的武學天賦。
這驚動了彼時尚在萬法宗坐鎮的第一太上長老,經過考核後對楊新大為滿意,將其收為親傳弟子,親自教導修行。
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楊新本人極為刻苦,再加上二蛻強者的親自教導,年僅三十歲,便成功將真種蛻變,成為一蛻地變境強者。
不僅如此,楊新突破一蛻後,依舊高歌猛進,僅過了十年,便是一蛻極限修士,達到進無可進的地步。
彼時的楊新,早被譽為是萬法宗自建立以來,最有可能打破第一太上長老最快突破至二蛻天象之境記錄的人物。
萬法宗傳出楊新最後的消息,便是其人打算雲遊四海,尋找突破機緣。
但不知中間出了什麼變故,楊新竟淪落大楚國雲州城到當一個普通羊倌?
好像還成了個毫無修為在身的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