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一個沉重而又無法迴避的話題。人們常常輕描淡寫的談起它,卻又總是試圖遠(yuǎn)離它的陰影。
直到某個平常的日子,那一天陽光或許依舊燦爛,街上依舊車水馬龍,那個熟悉的人,突然被定格的時候,才真真切切感受到死亡的冰冷殘酷。
那個以往無比熟悉的人……卻永遠(yuǎn)地消失了,隻留下無盡的迴憶。
每一個關(guān)於他的習(xí)慣,每一句熟悉的話,都成了刺痛心髒的導(dǎo)火索,那些曾經(jīng)習(xí)以為常的日常,如今都成了奢望。
我們總以為時間還很多,卻忘了生命這種東西隨時可能畫上句號。
曾經(jīng),公子也總覺得死亡是一件遙遠(yuǎn)的事情,是別人口中的故事。
可當(dāng)他加入追風(fēng)樓之後,身邊陸續(xù)有人如風(fēng)中落葉般逝去,才驚覺,原來死亡離自己這麼近。
死亡,是一個人生命的結(jié)束,卻是另一個人思念的開始。
公子已經(jīng)見證過太多人的死亡,所以比一般人更珍惜眼前,珍惜每一個相聚的時刻,因為他也不知道,哪一次轉(zhuǎn)身,就是永別。
索命這個人,在麵對這類事情時,有著一套自己獨特且有些清冷的看法。不像公子,總是容易共情。
索命更傾向於置身事外,像個冷靜的旁觀者,冷眼瞧著世間的紛紛擾擾。
他覺得,既然得到往往是失去的開端,那不如從一開始,就盡量避免去獲取。
就拿朋友這事兒來說,在索命看來,如果一個人有了朋友,一旦朋友遭遇不測,心中肯定會有觸動。
而索命不一樣,打從一開始,他就刻意和其他人保持著距離,就像給自己的心築起一道高高的圍牆。
他盡量不跟別人產(chǎn)生什麼深厚的情感,平日裏和旁人相處,都隻當(dāng)對方是個陌生人,淡淡地來,淡淡地去。
也正因如此,能真正走進(jìn)他內(nèi)心世界的人,簡直是少之又少。當(dāng)然,公子和表哥除外。
一個陌生人離世,那對他來說,就如同天邊飄過的一朵雲(yún),不會在他心裏泛起任何漣漪,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情緒波動。
當(dāng)眾人還沉浸在悲傷氛圍中,索命緩緩開口,問出一句。
“仇報了沒有。”
他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太多情緒起伏。
秦武聽聞,二話不說,端起酒杯,一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隨後重重地歎了口氣,聲音裏滿是沉痛,道。
“報仇?哼哼,他……自殺,唉!”
說著,秦武攥緊拳頭,重重捶在桌上,那桌子都跟著顫了幾顫。
自殺……這簡單的兩個字,讓原本就壓抑的氣氛,變得愈發(fā)沉重。
原來,自打上次火鴨被青龍幫的二龍給重重傷了之後,就隻能整天窩在房間裏養(yǎng)傷。
這一養(yǎng),不是一天兩天,而是好幾個月的漫長時光。
每天就那麼孤零零地躺著,看著窗外的日升日落,火鴨的心情也日漸憂鬱。
好不容易,幾個月後火鴨能掙紮著下地行走了,可身體狀況卻跟從前沒法比。
以前,火鴨舞起劍來那叫一個虎虎生風(fēng),劍法耍得如行雲(yún)流水。
可現(xiàn)在,有時候一套劍法勉勉強(qiáng)強(qiáng)練下來,他甚至連劍都拿不穩(wěn),渾身冷汗直冒,抖得厲害。
這對一向要強(qiáng)的火鴨來說,實在是難以接受的現(xiàn)實。
大夥都知道,在追風(fēng)樓,成員們想要晉升,基本都得靠執(zhí)行任務(wù)。
可火鴨現(xiàn)在這身體,以後還怎麼去完成任務(wù)?他心裏清楚,照這情況,恐怕自己在追風(fēng)樓的前途算是徹底沒了。
這種對未來的絕望,像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壓在火鴨心上。
第一個發(fā)現(xiàn)火鴨自殺的人是表哥。
那天清晨,陽光像往常一樣,稀稀拉拉地灑在走廊上。
表哥像平常照顧火鴨那樣,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準(zhǔn)備給火鴨送去。
他心裏還琢磨著,火鴨吃了這愛吃的餃子,興許能高興點。
可當(dāng)他輕輕推開門,眼前的一幕,讓他瞬間如遭雷擊。
火鴨……吊死在了自己房間的房梁上!
屍體在清晨略帶涼意的風(fēng)中,微微晃動著,無盡的悲涼。
表哥當(dāng)時隻覺得腦子嗡的一下,整個人都懵了。
他瞪大雙眼,滿臉的難以置信,手裏的餃子碗滑落,重重地摔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見過無數(shù)腥風(fēng)血雨,在刀光劍影中都不曾皺一下眉頭的表哥,這次是真的慌了,雙腳像被釘在了地上,怎麼也挪不動。
表哥愣在原地,時間好像停滯了一般。
幾秒後,他終於迴過神來,像瘋了似的跌跌撞撞朝著火鴨衝過去。雙手顫抖著,拚命將火鴨從繩套上抱了下來,動作慌亂得近乎失控。
“火鴨!火鴨!”
表哥大聲唿喊著火鴨的名字,聲音裏滿是驚恐與絕望。
然而,火鴨就那樣靜靜地躺著,毫無反應(yīng)。
表哥迅速將火鴨放平在地上,雙手瘋狂地給他按壓胸口,一下又一下,仿佛想要憑借這股瘋狂的力量,重新點燃火鴨生命的燭火。
可火鴨眼睛微閉,隨著表哥的按壓,喉嚨裏隻是發(fā)出毫無生機(jī)的嗬嗬氣流聲。
表哥的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大顆大顆地砸在火鴨身上。
其實他心裏比誰都清楚,火鴨已經(jīng)沒救了,可他的雙手卻像是停不下來一般,依舊瘋狂地按壓著。
一邊按,一邊淚眼婆娑……
包間裏,氣氛壓抑,索命迴憶起火鴨的樣子。
在索命的記憶裏,火鴨一直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平日裏總是安安靜靜的,存在感很低。
他不怎麼參與大夥的熱鬧,總是獨自待在角落裏。
索命不知道火鴨在臨死之前究竟經(jīng)曆了怎樣的心理掙紮,又有著怎樣的想法。
雖然火鴨的離去讓他感覺有些惋惜,但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權(quán)利,他尊重任何人的選擇,哪怕這個人的選擇是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
但……自殺這種死法,實在憋屈得很。
這種憋屈,並非針對死者本人,更多的是落在死者身邊親近的人身上。
要是人被別人害死,親近之人好歹能有個明確的仇家,能為逝者報仇雪恨,也算是把心裏的悲憤宣泄出去。
可自殺就完全不一樣,親近人心裏那股情緒無處發(fā)泄,隻剩下無盡的憋屈在心頭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