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業剛從裴府出來,便遇到了辦事從此處路過的李父,李父問他:“嗣業,你怎麼從裴府出來的啊?”
李嗣業沒想到會在此遇到父親,他連忙迴答道:“沒,沒什麼,找十三玩呢?”
“找十三?這元正(春節)第一天,你就跑這邊找人家玩啊?太不像話了,你娘在家忙著呢,你還不快迴去幫忙。”李父喝道。
李嗣業見狀,趕緊一溜煙的就跑了迴去。
此後的幾天,為了不讓李父發現,他每次離開裴府都要先四周張望幾下,確定無誤後才邁出大門,裴十三見後,大笑道:“嗣業,你就那麼怕你爹啊。”
李嗣業罵道:“廢話,難道你不怕你爹啊?再說我這也不是怕,我這是‘孝’。”
“哈哈,你還真會給自己貼金,怕就怕了唄,還不承認,我是怕我爹,但我從來就不會不承認。”裴十三打趣道。
李嗣業不理他,看到大門外沒人,確定李父不會從此路過後,便快步走出裴府的大門,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大唐朝廷官員在元正期間,都有7天假期,時間過得飛快,來曜將軍在裴府住了幾天,也要出發迴西域去了,這幾天的接觸,來曜將軍已非常喜歡李嗣業這娃,臨行時,還贈送了一把障刀於他,並說道:“這把障刀我已隨身攜帶多年,你這幾年好好練習武藝,等你18歲成年後拿著這把障刀來安西都護府找我,我自然會收你於帳下,即便我不在那供職了,別人看到這把障刀也一樣會收下你的,哈哈。”說完便打馬走了。
李嗣業望著來曜將軍遠去的背影,然後仔細的端詳著這把障刀,隻見刀柄上刻著“來曜”二字,而刀身則寒光閃耀,極為鋒利,這真是一把寶刀,他小心的收藏起來,生怕父親發現。
元正之後,師父裴旻在長安已休息了兩個多月,他也要出發前往北平郡戍邊了,臨行前特意囑咐李嗣業務必勤加苦練,裴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已認識他了,可以隨時來裴府的後院練習。李嗣業點點頭,他倒不想讓師父失望,所以自然也不敢放鬆,再說來曜將軍還答應收他於帳下呢。
這一天,李嗣業從外麵迴來,剛一進院門,李父就憤怒的摔向他一樣東西,並罵道:“這是什麼?”
李嗣業低頭一看,那不就是來曜將軍送給他的那把障刀嗎?
“壞了,爹怕是知道了我拜師裴旻之事了。”他暗暗叫苦,但還是支支吾吾的說道:“這,這,這是十三送給孩兒的禮物啊。”
“十三?你還要騙我多久,你以為你爹不知道來曜這人是做什麼的嗎?他是大唐安西都護府的將軍,那十三怎麼可能有刻著他名字的障刀?”李父越說越氣。
“興許是來曜將軍送給十三的,然後十三再送給我的唄!”李嗣業還存著一點僥幸心理,但李父立馬讓他無話可說了。
“你還想狡辯,我早就拿著這把障刀找十三問去了,你天天來往裴府的事,我還真以為你是找他玩呢,沒想到,沒想到...你這混賬,你要氣死你爹是不是?”李父罵道。
李嗣業暗暗叫苦,這十三,陣線真不穩,這就泄密了啊。
李父則已憤怒至極點,越說越發激動,這幾年的辛苦操勞,他身體已大不如從前,因而一生氣便咳嗽不止,兩邊臉色漲紅,就差要跌倒了,李母和李嗣業見狀,趕緊上前去攙扶,但李父一把推開李嗣業,並說道:“你明天就迴老家去吧,我不想看到你,我也管不了你了,讓你三叔管管你吧。”說完便在李母的攙扶下,進屋休息去了。
李嗣業撿起那把障刀,他再次小心的收藏起來,然後就進屋收拾東西去了,明日一早便要與下人迴老家去。父親的話,他暫時還不敢違背,至少在明麵上是那樣,另外他也不想太讓父親生氣,因為一生氣,他就要咳嗽不止。
第二日一大早,李嗣業便告別了父母,由下人陪同前往京兆高陵縣的老家,他也順路去了趟裴府,當然不是去找裴十三算賬,而是去拿裴旻送給他的那把橫刀,那把刀他一直放在裴府,不敢帶迴家,因為怕李父發現。
李嗣業的老家京兆高陵縣,離長安並不遠,騎馬半日便能到達,而李家也就坐落在這離縣城不遠的一村莊——李家莊。李家莊裏麵住得都是李姓族人,沒有其他外來戶,李家莊是個不大不小的村莊,大致有五六十戶人。
李嗣業的祖父有兄弟三人,而他祖父自己又生了五個兒子,所以李嗣業家在這李家莊便是最大的一個大家庭。李父在長安十幾年,生意越做越大,生意做大了便想著迴老家置辦田產,李家莊一半多的田產都是李父幾兄弟的。
這種有錢了或有權了就置辦田產的行為也不隻是李父一個人,很多人都是這麼做的,這也就是大唐到了玄宗時,土地兼並越來越嚴重,均田製無法持續,府兵製不得不改為募兵製的原因。
因為家庭子弟人口最多,且田產房產最厚,所以李嗣業的祖父一直都是這李家莊的族長。他祖父去世後,作為長房長子的李父原本可以繼承這族長之位的,但他忙於長安的生意,李嗣業的二叔在前幾年因故去世,三叔也才三十剛出頭,資曆威望不足,李嗣業祖父三兄弟也都不在了,因而這族長之位便落在他祖父的一堂弟身上。
開元七年,那時李父的生意才剛起色,有限的資金都用在了長安店鋪的擴張和老家田產的置辦上麵,因而極少雇人幫忙,全家老少隻要能動的,出力的出力,吶喊吆喝的吶喊,李嗣業的二叔和二嬸隻雇了兩三人,便要把家裏的二十幾車糧食運到長安自家的米麵鋪,但半路遇到了幾個匪徒,二叔和那幾個雇工當場被殺身亡,二嬸雖還吊了一口氣,但第二日也撒手人寰,臨終之時,她說看到了劫匪額頭右側有顆黑痣,但已過去多年,官府依然沒有找到有顆黑痣的劫匪,這還是在開元年間。
李嗣業的三叔李三是個高大強壯的莊稼漢,他肌肉結實黝黑,身高六尺半(大唐的一尺約等於三十厘米),比他的其他四個兄弟都要高大結實。李嗣業跟他這個三叔更有幾分相似,都是高大威猛型身材,當然他們也都像李嗣業的祖父。
李三負責打理李家在這李家莊的田產,李四也在長安,與他大哥一起負責京城米店的生意,所以李家基本達到了一個自產自銷的循環,生意也就越做越大了。
李嗣業的五叔李五,則是李父兄弟五人中的一個異類,李五現在才二十五六,他既不願意跟他三哥那樣管理村裏的田產,也不願意去京城長安做生意。他小時候也像李嗣業那樣,被父親和幾個哥哥逼著要好好讀書,考個功名,這樣李家在這一帶的名望就要比河對麵楊家莊的楊老頭一家要大了。李五也確實很認真的讀書,但他卻沒有去科考,他說官場多兇險,還是在老家做個私塾先生自在,差點沒把他的老父親給氣死,也許是武周後的政治混亂,唯有他是清醒的吧。
李嗣業是他們李家的長房長子,他二叔有兩個兒子,因為二叔早亡,所以兩堂弟與三叔的兩兒子一並由三叔三嬸撫養,四叔一子一女跟著四叔在長安生活,五叔則瀟瀟灑灑,過著他的單身生活。
三叔管教子女極為嚴苛,三叔高大威猛,不要說四個堂弟,就是他李嗣業打小也怕他三叔,比怕他父親更甚,這也就是李父說的,讓他三叔來管管他的原因。
一河之隔的楊家村,族長楊老頭與李嗣業的祖父是至交,但這兩老家夥從小就喜歡互相攀比,從小時候比誰尿尿尿得更遠,到後來比誰取得媳婦漂亮,比誰生的兒子更多,誰的兒子更有出息等等,比到最後,還是李嗣業的祖父多活了兩年。楊老頭隻有兩個兒子,老大現在是楊家村的族長,老二在開元二年中了科舉,在外縣當官去了,還不小呢,正因為有這層關係,楊老頭在李嗣業祖父麵前一直很得瑟,這也就是他們一直逼著老五也去科考的原因。
這就是李嗣業高陵老家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