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十五年，這一年大唐的河西和安西不太安寧，頻繁遭受吐蕃和突騎施的攻打襲擾，期間河西節度使王君?被殺，李隆基隨即任命朔方節度使蕭嵩為河西節度使副使，之後蕭嵩派健康軍使張守珪為瓜州刺史，張守珪在此後的抗擊吐蕃戰鬥中大放異彩，開元期間的一代名將張守珪，便於此橫空出世。


    邊境的局部爭鬥，對於開元盛世時期的大唐老百姓來說，影響並不大，生活該怎麼過就接著怎麼過，朱雀大街時常奔來跑去的軍情急報，他們也不太關心，因為他們對自己的軍隊有著足夠的信心。


    李嗣業還是跟以前一樣，每隔一天便去裴旻府裏練習刀法，裴府和李府都在永寧坊，相隔並不太遠，而師父裴旻府中用於練功的器械要比李府完備太多了，裴府上下與李嗣業也極為熟悉，所以對他的出入並不會阻攔。


    這一天下午，李嗣業練完功後從裴府迴來，發現四叔李四也在，正與父親議論著自家的生意，而從他的臉色和說話的語氣來看，似乎不太高興。


    “四叔，誰惹你了啊，怎麼不高興��？”李嗣業問道。


    李父一聽，連忙擺手讓李嗣業下去，“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要多問�！�


    李四忙阻止道：“大哥，嗣業今年也12歲了，不小了，家裏的生意他也要慢慢了解了�！闭f完，便讓李嗣業坐在邊上聽他們講話。


    原來是在長安城東門——延興門附近的新昌坊，李林申的申由商行，其一家新的店鋪開在了四叔李四負責打理的李家“誠信米麥行”的正對麵。李林申的申由商行雖然在一兩年前已進入了長安城東市附近的幾個坊，但開在競爭對手的正對麵，那還是第一次，因而四叔會如此生氣。


    這裏要說明一下，長安城當時除了東西市，商鋪是不被準許開在街道兩旁的，但可以開在各個坊裏麵。開元期間，長安城由108個坊增加到110個坊，以朱雀大街為界，西邊各坊由長安縣管轄，東邊則由萬年縣管轄，兩縣同屬京兆府管轄。


    為了便於管理，長安城中的每個坊就是一個個用夯土土牆圍起來的小王國，土牆高達2米，坊的四周都開有大門，隨著日出日落而開啟和關閉，普通老百姓不能在土牆中開門，一些王室貴族在獲準的情況下才被允許，各種客棧、商鋪也隻能在坊內開設，而不能臨街開門。因此，一到晚上，長安城裏各條大街，隨著長安城四周城門以及各坊坊門的關閉，將變得十分的安靜冷清，時常還會有巡邏的衛隊，但坊內的夜生活卻極為熱鬧豐富。當然，每年的正月前後15天，為了慶祝新年，各坊的坊門是會一直打開的，大街上也就變得更加熱鬧非凡。


    長安的米麥行主要售賣大米、粟米、麵粉和麥子等糧食作物，此時的大唐是以南方的大米和北方的粟米為主食的，麥麵其次，但李家在高陵老家還是主要種植麥子，麥飯並不好吃，所以李家在長安也有自家的水磨坊，可以把小麥加工成麵粉，這樣利潤更高一些。


    李家的“誠信米麥行”開在萬年縣管轄的東側的各個坊內，每個坊都安排有人負責打理。其中，李四主要負責的新昌坊李家“誠信米麥行”的新米價格是18文錢一鬥，而對麵申由商行的米隻要16文錢一鬥，這價格定的，明擺著是衝著“誠信米麥行”而來的。大米銷售本就是薄利多銷，“誠信米麥行”的大米需要從南方運來，利潤空間極其有限，自家也不是財大氣粗，不可能與他們打價格戰。至於麵粉，“誠信米麥行”的粟米、小麥主要來自高陵老家自家的田產及附近，比如楊家這種大家族的，所以成本低，“申由商行”也明白這點，便沒有與其打價格戰，“誠信米麥行”的麵粉賣24文一鬥，“申由商行”也賣24文一鬥，粟米則同樣賣12文一鬥。


    長安城米麥行的主顧，主要是坊內的普通老百姓，他們占了生意的八成收入來源，另外兩成則是類似李光弼將軍府那種官宦家庭，大唐的官員俸祿除了緡錢絹帛外，還有祿米等實物，長安城官員的祿米主要來自於長安城太倉，且以去年甚至前年的陳米居多。對於那些嘴刁的的達官貴族，他們一般會找米麥行以陳米、粟米等置換成新大米，而府中人口多的，祿米或自家田產糧食不夠的，也會到米麥行買入新米。


    李家“誠信米麥行”的新米主要來自於南方洞庭湖和江淮地區，質量都是極好的，價格也不高，所以麵對達官貴族的那兩成收入是有保障的，但另外八成來自普通老百姓，便會受到極大的影響，因為普通老百姓是價格敏感者。


    李四甚是奇怪，為何對麵的申由商行能把價格降到16文一鬥呢？為此，他暗暗的派人從那邊購來一鬥大米，仔細觀察，發現他們的新米裏麵摻入了接近四成的陳米，因而能把價格降下來，即便如此其利潤也比單買新米要高許多。


    李嗣業聽此，便說道：“他們既然摻入陳米，咱們為何不能也這麼做呢？”


    李父喝道：“就你小聰明多，咱們李家白手起家能做到這麼大，講的就是誠信，這種摻假的事，咱們不做，再就是咱們哪來那麼多陳米啊�！�


    李嗣業被李父這麼一訓，也就不敢自作聰明答話了，李四接話說道：“申由商行的大掌櫃李林申的族兄是禦史中丞李林甫，這官的品級不大，但權力可不小，去年中書令張說據說也是被他們彈劾下來的，所以萬年縣甚至京兆府的有些官員，都不會輕易招惹他，甚至可能還會暗地裏巴結，所以他們的陳米來源極廣，價格也低，咱們沒這樣的渠道，即便有也向你爹說的，咱們以誠信興業，不會做那種事�！�


    “隻是這樣下去，咱們家的生意，將越來越難做了，哎�！�


    “哎，難做就難做吧，也不能違背了良心，大不了到時候就不做大米生意，就幹脆做小麥麵粉生意了，如果麵粉也做不下去了，那就迴高陵養老罷了，幸好那邊咱們提前置辦了好些田產�！崩罡鸽m然這麼說，但十來年的心血，就這麼被非正當競爭給競爭下去了，他心裏也不甘心，若單買麵粉的話，店鋪還是要關張不少。


    李嗣業看著自己的兩位父輩愁眉苦臉，甚是心痛，但此時的他也幫不上忙，揭露申由商行摻雜陳米之事？其實沒多大作用，普通老百姓嘴兒不刁，他們更看重的還是性價比，能省一點是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