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明閉上眼睛,他受傷嚴重,再也沒有了抵抗的力氣,唯有這樣坦然的麵對死亡,軍人戰死沙場是最好的歸宿。
但隻聽見“哐”的一聲,阿布的銅錘並沒有砸到自己。
“旅帥,我扶你起來,戍堡城牆已經被攻陷了,我們快退迴戍堡內。”說話的是楊虎,他那雙有力的大手,一把把阿史那明“抓”扶了起來,但此時的阿史那明內髒受損嚴重,已無法站穩,更不用說讓他自己走著退迴至戍堡內了。
“你快背上旅帥退迴戍堡內,我來墊後,快走。”說話之人就是李嗣業。
原來最左邊的那廊橋被砍斷之後,李嗣業、楊虎等人遠遠的看到最右側的那廊橋上的突騎施人,已經攻上了城牆,為首的一突騎施將領極其勇猛,已接連錘殺了好幾名安西兵,旅帥阿史那明不是他的對手,明顯處於下風,而從那廊橋上湧過來的突騎施人頁越來越多,這戍堡,已守不住了。
李嗣業與楊虎顧不上緩上一口氣,便一路擠開正與突騎施人對射的安西兵,要衝過去幫幫阿史那明,等他們趕到之時,阿史那明已被打倒。
剛才的那一聲“哐”,便是李嗣業及時的伸出長長的陌刀,替阿史那明擋住了阿布的那一錘。在去接阿布那一錘的同時,李嗣業猛的發力往上一挑,這一挑連錘帶人直接把阿布挑得後退了好幾步,方泄了那突然上挑的巨力。
阿布雙手拿著銅錘,大咳的望著前麵的巨漢,片刻後便露出滿意的笑容,也許他在想:“那人力氣可真大,終於遇到可以一戰的對手了。”
“你就是李嗣業?”阿布笑著問道:“不錯,不錯,我一直都在找你,力氣果然很大,哈哈,來吧,勇士,咱們來比試一番。”麵對強者和勇士,草原民族向來都是敬服的。
李嗣業往後望了望奄奄一息的阿史那明,憤怒從胸中湧了上來,他罵道:“我就是李嗣業,不用你來找我,你打傷了我們的旅帥,我就不會讓你活著離開這戍堡。”
李嗣業不等阿布迴話,便幾個大跨步,然後一招“華山劈”,劈向阿布。阿布剛才已經見識過了李嗣業的神力,那是阿史那明不能比的,因而麵對著李嗣業迎麵劈來的陌刀,他不敢大意,一邊後退的同時,一邊雙手舉錘進行格擋。
又是一聲更大的“哐”,這是陌刀與銅錘劇烈的碰撞之聲,阿布被李嗣業的陌刀震得又後退了好幾步,他的雙手隱隱發麻,這種感覺,這麼多年以來,他還是第一次。
李嗣業也暗暗佩服,因為他這一招勢大力沉的華山劈,還沒有幾個人能硬接住的,這阿布也算是個猛士。
李嗣業還想繼續提起陌刀刺向阿布的,但後麵的康寧,大聲的對著他唿喊道:“嗣業,不可戀戰,突騎施人已經攻陷了城牆,咱們得按計劃退迴到戍堡之內,快走,快走。”
李嗣業望了望阿布後麵的突騎施人,另一側的安西兵都已陣亡,那些巨弩也均被摧毀,突騎施人正紛紛往這邊衝來,連那主將尤西,也正從廊橋那一側走了過來。
李嗣業怒目而睜,守了幾個月的戍堡,還是被突騎施人攻破了,這城牆之上戰死的戰友早已過半,可援兵依然未至,他心有不甘。
“暫且饒了你的性命。”李嗣業衝著阿布罵了一句,然後提著陌刀跟著楊虎、康寧等人退至戍堡之內。
才剛剛對上幾招這李嗣業就要跑,阿布意猶未盡,他還沒有發招呢,於是邊追邊衝著李嗣業喊道:“不要跑啊,咱們還沒有拚出個結果呢。”
不過,沒幾步,李嗣業等人便消失於戍堡城內了。
其實這戍堡外圍的城牆隻要被突騎施人攻破,這小小的戍堡便再也守不住了。但是他們是大唐的軍人,在未接到軍令撤退的情況下,隻要還剩下一兵一卒,便不能放棄,人在堡在,人亡堡丟。
在被圍困的這一兩個月裏,阿史那明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包括援兵不能及時趕到等情況,為此,為了盡可能的拖延和殺死殺傷更多的敵人,他令人在戍堡之內布置了極多的陷阱,同時增加了許多巷道。因為隻要突騎施人攻上了城牆,他們人數眾多,在無遮無擋的城牆之上,安西兵們是抵抗不了多久,隻有退至戍堡,充分利用戍堡內的巷道、房屋等才能盡可能多的殺死敵人。
楊虎將阿史那明背到一個石屋裏,他趕緊解開阿史那明身上的明光鎧,拿出金瘡藥要給阿史那明的傷口處敷上。
阿史那明一直都很清醒,並沒有昏迷,隻是越來越虛弱,而且口中時不時的吐出殷紅的鮮血,他連忙製止道:“楊虎,沒用的,我被那人的銅錘傷及內髒,時日不多了,時日不多了。”楊虎沒聽他的,他依然往阿史那明傷口處敷上藥粉,六七尺高的壯漢,看似堅強,但看到自己的旅帥如此這般,楊虎眼睛裏含著的淚水,這時再也沒能製止住,流了下來。
“旅帥,您不要說了,咱們還需要您帶著我們守住這戍堡的。”楊虎抹了一把眼淚,說道。
阿史那明笑了笑,說道:“你這大小夥,咱說流淚就流淚啊,咱蒼狼旅隻有流血的勇士,沒有流淚的懦夫。”當然了,楊虎不是懦夫,他是真正的有情有義的勇士。
這時候,李嗣業、康寧和昆多等幾個人也跟著進來了,阿史那明招招手,用虛弱的聲音說道:“這戍堡,我們守了兩個多月,終究還是沒能等來援兵,但我始終相信陛下一定會派援兵解決掉突騎施,解決掉蘇祿,還西域一個安寧的。”
作為西突厥的王族,阿史那明其實還是有私心的,他對蘇祿,對突騎施一直不滿,尤其是蘇祿的殺父之仇,他一直希望自己能親手斬殺了蘇祿為父報仇,更希望借助大唐的勢力,協助自己的堂兄,重拾阿史那家族在西域的榮光。
隻是,他可能再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