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昌坊申由商行的掌櫃，是李林申的胞弟李林由，為了弄垮競爭對手，他們的二老板親自坐鎮該店鋪，可見對李嗣業家的誠信米麥行是多麼的重視。不過，在長安城東側，誠信米麥行也確實是他們最大的競爭對手。


    這一天臨近中午，一個穿著補丁衣服的，看上去家裏經濟條件不算太好的少年，拿著一個不大不小的空布袋，走進了申由商行。他一進店鋪，便急嚷嚷的跟夥計喊道：“夥計，快點，快點，快給我來半鬥麵粉，我娘還等著我的麵粉迴去做炊餅呢，迴去晚了又得挨罵了。”


    那夥計看了一眼那破爛少年，而且還隻要半鬥麵粉，說話的語氣還那麼重，便不耐煩的說道：“等一下，嚷什麼嚷啊，沒看到那麼多人啊，真是的，你想早點迴去做飯，別人就不想啊。”


    那少年可不幹了，不過他也不惱火，說話的語氣卻是180度大轉變，他笑嘻嘻的跟那夥計說道：“夥計小哥，你行行好，先給我量半鬥唄，您看我這瘦成皮包骨頭的胳膊，再不趕緊吃飯，又要掉幾斤肉了。”那少年把上衣袖子擼了上去，露出那健碩粗壯的胳臂，並向那夥計伸了過來。


    那夥計被他逗笑了，他把那破爛少年的胳臂拍了下去，說道：“你這也叫瘦成皮包骨頭啊，胳臂比那騾子的蹄子還要粗，估計是每天隻想著吃吃吃，才能吃得那麼肥肥的吧，真是餓死鬼投胎了，行行行，給你量，給你量。”


    那少年嘻嘻一笑，“謝謝夥計小哥。”隨後他把布袋敞開，放於案桌之上，而布袋的一角，他則有意緊緊的握住不鬆開。


    “一升，兩升，三升，四升，五升。”那夥計當著客人的麵，邊唱數，邊用米升舀著麵粉倒入布袋中。當著客人的麵唱數，這也是做生意的規矩，要不然顧客不認可那數又得重新再來一遍，那將耽誤很多事兒。


    在倒入第一升麵粉的時候，那少年便鬆開了緊握的那布袋的一角，那夥計並沒有察覺到這微小不同尋常的動作。


    “五升滿了，也就是半鬥，12文。”那夥計唱著數，然後伸手問那少年要銅板。


    “啥，12文？”那少年故作驚愕狀，邊翻抖著布袋裏麵的麵粉，邊說道：“這麼一丁點兒麵粉就要12文？你欺負我年齡小沒買過麵粉啊？”


    “切，嚷嚷啥，嚷嚷啥啊，12文也嫌貴？那你去要飯吧，那個不用錢。”那夥計憤怒道，一把從那少年手裏搶過布袋，把麵粉倒了迴去，並抖了個幹幹淨淨，然後把布袋扔迴給那少年，“滾滾滾，真是的，吃不起就不要吃，淨耽誤事，去去去，12文一鬥的粟米也有，那個管飽。”


    “喂喂喂，你這廝狗眼看人低啊，誰吃不起大白麵啊，我去對麵買給你看。”那少年撿起布袋，不滿的罵道，然後往對麵的誠信商行走去。


    李嗣業今兒一大早便來到了新昌坊自家的店鋪裏，說是要跟著四叔學做生意，四叔李四覺得奇怪，這李嗣業可從來沒有去過李家的任何一家商鋪的啊，今兒太陽打西邊升起來了？而剛才發生的那一幕，誠信商行的李四和李嗣業都看在眼裏，李四看那少年似乎很眼熟的樣子，他對李嗣業說道：“我瞧那人怎麼那麼像楊虎啊。”


    李嗣業笑著說道：“李虎再窮也算是個公子哥啊，怎麼可能穿著那麼破破爛爛，隻是長得像而已，不會是他的。”


    “也對，李虎好歹也是官宦子侄。”李四再次盯著那少年看了看，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言自語的說道：“真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嗎？”


    李嗣業一聽，暗自偷笑，其實那少年還真是楊虎，他們故意裝著互不認識。


    此時楊虎走了過來，故意大聲的向李嗣業嚷嚷道：“夥計，有20文一鬥的麵粉嗎？”


    李嗣業按倆人約定的話術，答道：“小哥，對不住了，薄利生意，20文都不夠填成本的了。”


    楊虎再問道：“那你們要多少錢？”


    “24文一鬥。”


    “啥？你們咋也跟他們一個德行呢？24文，喝血啊你們。”楊虎罵罵咧咧的嚷道，然後“呸”的吐了一口痰，繼續罵罵咧咧的走開了。


    申由商行的那夥計，望著那少年消失的背影，輕蔑的一笑，說道：“切，我還以為你有啥本事呢？20文還想買到一鬥麵粉，叫花子，吃你的粟米飯去吧，還想吃炊餅？”


    但過了幾天，出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那就是申由商行的麵粉，基本上無人問津，而誠信米麥行的麵粉則突然變得更好賣了，李四甚是奇怪。


    而對麵申由商行的李林由也覺得奇怪，不清楚到底是啥原因，難道這些人已經吃出了他的麵粉中摻入了陳年小麥磨成的粉？他問了好幾個經常買麵粉的顧客，但人家閉口不說，因為或多或少都知道他的族兄是禦史中丞李林甫，得罪不起，大不了以後不再光顧。


    “楊虎，這次多虧你了。”李嗣業笑道。


    楊虎客氣的應道：“哪裏哪裏，自家人，也算是報答下去年你救了我娘啊。”


    原來那天楊虎故意穿成破破爛爛的樣子去那申由商行購買麵粉，他的那個布袋裏麵裝著事先準備好的一大把巴豆磨成的粉，就是他死死握緊的那布袋的一角，而等那夥計倒入麵粉時，他便鬆開手，巴豆粉與麵粉便混合在一起了。


    然後楊虎再故意裝著嫌麵粉價高，不想買，搗鼓下布袋裏的麵粉，使得其與巴豆粉更加充分混合，而那夥計搶奪布袋再把麵粉倒迴去便是事成了。


    至於後麵還要去對麵的誠信米麥行問價格，也是事先考慮到的，就是為了讓申由商行消除對誠信米麥行的懷疑，這可謂做得天衣無縫啊。


    而後來買了申由商行的麵粉的顧客，肚子吃出了問題自然便不會再去他們家購買麵粉了，私下裏傳一傳，也算是救了李家的誠信米麥行了。


    這是申由商行與誠信米麥行的第一次暗地裏的“對決”，李嗣業相信以申由商行的野心，他們是不會罷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