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雷很快便爬到了懸崖底部,他看著那靜謐的湖泊,剎那猶豫間,就又有幾箭飛射而來。聽雷迅速扭身避過,箭支就深入進峭壁之上。
一個滿頭華發,衣衫襤褸但身形矯健的老者在峭壁上跳躍,飛快朝他逼近而來。
兩人很快就戰作了一團。交手間,聽雷察覺老者用的輕功是天逸縱步,赤手空拳時,使用的拳腳功夫是天翼掌。
他沒料到,在這秘密的懸崖底部,竟然會遇到天仇教的人。也是,畢竟是被朝廷滅門了,若是不隱居,如何存世。
但是,最緊要的問題是,他打不過這個老者。因此,為了保命並殺死小舞,他必須隱忍。
“前輩,我隻是來找一個叫小舞的姑娘。她的舊友在尋她,聞她有難,差我來相幫。”
聽雷很自然地說著半真半假的話,希望得到老者的寬宥,並獲知更多有關小舞的訊息。
但是老者神色有些癲狂,完全不管不顧,神色中,給聽雷一些熟悉的感覺,但是如今情況危急,他沒法細想。
聽雷隻好,用他偶然從聽風那裏得知的,奴隸車隊的主人名為天無怨,也是天仇教的人這一迴事,來打感情牌。
“我見過天無怨,他不幸去世了。但是他一直有在堅持天仇教的教義,為平民百姓的權益謀福祉。”
這話真是太冠冕堂皇了,聽雷說著,自己都想作嘔。
他不確定這是否是天仇教的教義,江湖上對這個門派的評價,正如對天流火的評價一般,兩極分化。
但他相信,門派之中的人,無論如何,也受了教養之恩,就算在背地裏罵得很難聽,在外人麵前,也不會說太多難聽話。
老者一怔,所有的攻擊動作就都止住了。他原先跳躍在半空,這會兒就僵硬著身體,直挺挺地墜落。宛若天上掉下的隕石。
掉在地上時,卻也直挺挺地站著,兩隻腳在落在湖邊岸上,留下兩個有一指深度的腳印。
他淒慘地哈哈大笑著,張牙舞爪,猶如螃蟹一般橫著走路。口中念叨著:“無怨無怨?唯有存恨。無怨無怨?唯有存恨。我是天存恨,我是天存恨!”
天存恨光著腳丫子在湖邊跳躍著,已然失了戰意。
他瘋瘋癲癲,搖搖擺擺,忽然把頭埋進了湖裏,咕嚕咕嚕吸了一大口湖水,咬著一條魚,再探出頭來。然後青蛙似地跳著。
聽雷看著眼前這一幕,熟悉的感覺又浮上心頭。
“前輩,容我為您把脈一下。”
天存恨生啖活魚,咬得滿口又鮮又腥的紅血與白肉。偏又伸出右手來,安穩地站著,任由聽雷捏住他的手腕。
這半瘋半醒的狀態,這種脈象,聽雷怔然地看著天存恨,望他的麵色,看他的指甲。
不錯了,這是神醫穀裏,他的師妹甄琴,江湖人稱毒女,獨創的失智丹。而且,是服了半顆的結果。
那麼另外半顆是給誰吃了呢?
茅屋的門發出吱吱扭扭的響聲,開出一條縫來,裏邊伸出了一個腦袋。
一頭亂糟糟的烏發下,是一張白淨的嬌俏臉龐。一雙嬌媚十足的眼睛勾人攝魄。粗糙襤褸的衣服難以遮掩內裏嬌軀的玲瓏曲線,腳上的布鞋也爛得漏了隻腳趾頭出來。
小舞。
幾乎她一出現,聽雷就確定是她。
沒有為什麼。
並且,伴隨著對外貌的欣賞,以及由內而外生發的厭惡之感。
僅僅是一個照麵,這個人就讓他感覺很不舒服。而不舒服的重點在於,他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這麼不舒服。
小舞身上似乎散發著一種古怪的力量,可能她意外獲得了某種讓人感到不安的功法。
小舞一出現,天存恨就激動了起來,大聲嚷道:“你不能出去,不能出去!”
小舞被嚇得像隻受驚了的小兔,一下子又縮了迴去。
聽雷默默思索這兩人間的關係,猜測天存恨可能是在保護小舞。他感到有些棘手,因為他打不過天存恨。
但他是絕不可能無功而返的,他要用小舞的人頭,去向銀環求親。他有預感,隻要他帶著小舞的人頭迴去,銀環什麼都會答應他的。
“前輩,我是小舞的朋友叫來找她的,您不用擔心她的安危,我已經安排好了,她跟著我去外麵會很安全的。”聽雷再度進行勸誘。
可是,如今這套話術一點也不管用了。
天存恨忽然氣到爆炸,他連連在湖中拍出天翼掌,要把聽雷嚇走。口中不斷嚷嚷著,“她不能走,她不能走……她必須死在這兒,絕不能活著出去!”
天存恨反複地念叨著不讓小舞走的話,直到最後,才吐露出一句最關鍵的話。
聽雷這才明白,天存恨不是收留和庇護小舞,而是在囚禁她,想她死……
那為什麼不殺了她呢?
不滅的鳳凰。這五個字忽然湧上他的心頭。銀環說,小舞是不滅的鳳凰,是殺不死的。
難道,連這位天仇教的前輩也奈她沒法嗎?
聽雷忽然改口了,又恐茅屋內的小舞會聽見,就用他的奪命追魂步快速移動到天存恨的耳邊,輕聲說一句:“我是來殺小舞的,我不帶她走,我在這殺她。”而後又迅速退開。
果真,這一迴天存恨再沒動手了。
他又哈哈笑著,跑著來跑著去。直接天逸縱步,從湖麵上踏過去,到了崖底湖泊對麵的樹林裏。
臨了,又傳來一聲唿喝,“小心,野麅子鬼靈精得很,會咬人,會咬人!”
聽雷覺得這是天存恨對他的警告。殺手,最忌諱的就是輕敵。他在腦中再一次整理有關小舞的所有信息。
性別女;與銀環同齡,年齡是十九歲;形貌似嬌小姐,從肌肉走勢看,力氣不大;武器……
聽雷想到銀環怕針。如果,小舞就是戚鳳舞,她親手把銀鳳鐲縫在銀環的手臂上的話,那麼,很可能是銀針。
而後,他又想到聽風對小舞之前遭遇的匯報,說她所在的商戶家裏,大小仆從連同小姐接連發瘋。結合天存恨中了失智丹的情況。他有理由地把藥物也歸在了小舞的武器之中。
他在成為斷水門夏部部長前,原本也是神醫穀之人,自然知曉銀針配合藥物,有多麼大的效用。
而思及藥物。他又想到失智丹是甄琴所有。
假如,小舞因為某種原因,與甄琴有關係,以最於己不利的情況預估,她很可能身上有所有甄琴可以擁有或製造的藥物,包括失魂丹、失智丹、蝕心腐髒等……
聽雷這麼一想,所有出現在小舞身上的事,都有了另一種解法。
小舞爬上商戶的床,很可能是用了惑心迷丹的作用,讓人產生與他人極致歡好的錯覺。
小舞會失憶,可能並非墜崖撞到頭,而是意外服用了失魂丹、與半顆失智丹的結果。
而那次奴隸車隊與合歡宮爆炸事件,可能是小舞運用了某種可燃的生發毒氣的藥物。
而且銀環,她被縫嘴縫鐲子的時候,小舞也才八歲。很難有那個氣力把皮肉縫得密不透風,一根線頭也不裸露在外的。如果用了藥物,比如在針上塗了化屍液類似的東西,難度就會大大降低……
隻要起了懷疑的頭,一切都變得沒完沒了起來。
但聽雷很確定一件事,他絕不會輕視小舞。他會把這場貌似針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的殺戮,當做世界末日般,拚盡全力去打。
為了擊殺惡人,迎娶他心愛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