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無和覃天被請到茶室坐著,穆梧仁在招待他們,用她特有的,招嫌且密集的說話風格,在套他們的信息。
另有幾人在陪坐,但並不說話,隻沏茶品茶。
覃天坐在阿無旁邊,隻是一開始看了其他人一眼,之後便一心一意注視著阿無。
他噓寒問暖,“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阿無好幾天沒喝藥了。其他醫師看她這種情況,都不敢亂開藥。
之前麵具姑娘煎的藥渣他隨身帶著,一路上給其他醫師都看過。都說裏麵有某些藥的成分不能辨別,沒法複刻。
這讓他怎麼能不擔心。
穆梧仁安撫他:“好了好了,能別在我們麵前裝深情嗎?這種戲碼已經不吃香了。宮中禦醫早就叫人去請了。給老頭子留點時間。”
阿無對著覃天的方向淺淺笑著搖頭,“我沒事。”又對著穆梧仁的方向道謝,“謝謝你這麼關照我。”
其他人見阿無方向對得不準,連尋聲辨位都做不到,都微微皺眉,彼此交換眼神。
道有名把雲杉拉到茶室之外,問她:“雲杉,你把人帶迴來,倒是先說一下她有什麼特別的?別讓我們怠慢了。”
道有名瞟了一眼端坐著的阿無,仍是沒看出她有什麼厲害。
殘廢的人,他們這種不管是出身名門望族的,還是從底層爬到高位的,都見過幾個。並不會因此就對人輕視或青眼有加。
雲杉閉了閉眼,麵色平常地說:“她不是殿下要請的人,是我私心帶過來的,殿下應允了。”
“什麼?”道有名臉上顯出幾分錯愕,“你當這裏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帶進來的地方嗎?你仗著殿下的青睞,做事如此越矩,這可不像是你會做的事啊,雲杉。”
道有名的話,被茶室裏的人聽到。
阿無疑惑地往雲杉的方向看,有些擔憂雲杉會不會出事。覃天捏捏阿無的手,讓她放心。
其餘人,除了穆梧仁還坐著,其他人均站了起來,表情冷漠,都覺得在這坐著屬實是浪費時間,起身要走。
穆梧仁把手中的茶盞用力放在幾上,放出響亮的一聲,“嘿嘿嘿,不是我說,就算是不請自來的客人,我們這樣可不是待客之道,大家夥還是坐下吧。
“這兩個客人都不覺得怎樣,我們就一驚一乍的,實在是很難看耶。”
覃天露出和善的微笑,“難道,住在這兒的,一定要有特別之處嗎?”
穆梧仁也迴以微笑,“當然了,我們可是要幫恆昌打天下的人,你知道打天下要什麼嗎?要兵、要錢,你知道我們每個人背後都帶著多少身家嗎?”
她如此說,覃天倒是不由得高看這幾位小姐少爺一些。
“不好意思,論身家,我好歹比你們虛長個二十歲左右,雖沒有家纏萬貫,但也差不到哪裏去。”
在坐的一名男子突然出言附和,“合歡宮藥物確實有名,每年輸送宮中的份量在逐年遞增,到了供不應求的地步。”
他臉上的傲氣褪下,麵對覃天時多出了幾分恭敬,“不知閣下在合歡宮地位如何,小子姓李,李賢德,家中負責皇宮的部分買辦事項。”
覃天不迴答,他看出這人是要和他談合歡宮的藥物生意,但他已經多年沒管這些事,也沒心情和他合作。
給阿無和他擺臭臉,還好意思談合作?
穆梧仁見覃天愛搭不理,就替他迴答,“他是叫天氣晴朗什麼的,年紀這麼大了,沒名氣還到處跑,肯定不是什麼厲害人物,隻是個混飯吃的吧,別管了。”
天氣晴朗?李賢德思索了一會兒,又目測了覃天的年紀。
他結結巴巴地起身作揖,“前,前輩是合歡宮三情之首,覃天?”
穆梧仁合掌一笑,“對啦,他就叫覃天,我就記得好像是天氣晴朗什麼的,嘻嘻。合歡宮三情很厲害嗎?”
覃天讓李賢德坐下,說:“不厲害,曇花一現的輝煌罷了,如今三個死了兩個,隻剩我這個渾不吝的。”
覃天不希望他們在他身上關注過多。
阿無是自願跟著雲杉過來的,他們一路水陸交替,輾轉來此,阿無可不能連住著都被人排斥非議。
他們江湖人講緣分和義氣,萍水相逢也願出生入死。這群少爺小姐卻不是。世俗得很,重身份,講利益,簡直俗不可耐。
既然如此,他就隻好按他們的邏輯,教他們知道,阿無是何等厲害,不可被任何人小瞧的存在。
覃天學穆梧仁的樣子,露出十分明媚,有些陰陽怪氣的笑容,“你們,應該很看重人脈吧,那我必須告訴你們,阿無的人脈是你們望塵莫及的。”
道有名和雲杉從茶室外走進來,雲杉點點頭,“他說得不錯。”
“誒?”穆梧仁可不信他們空口白話,她問阿無,“小妹妹,那你倒是說一說你認識什麼人,讓姐姐我見見世麵吧。”
雲杉和覃天知道阿無失憶,就想替她迴答,穆梧仁趕緊攔住,“怎麼?她認識誰,自己說不出來嗎?還要你們幫她說?”
雲杉和覃天話到口中,被堵了一下。
覃天要接著說,阿無眨眨眼說話,“我好像記起來了。”
阿無慢慢地說:“我有個義結金蘭的姐姐翡翠,她死了,她的好朋友華全真是黑金樓的少東家,他像哥哥一樣待我。
“我還認識真佛寺的一柳方丈和佛子蕭億和。一柳方丈送我柳枝。”
覃天適時地拿出阿無的刀鞘,把上麵的柳枝亮給其他人看。
阿無不知道,隻是接著說:“蕭億和說我和佛有緣,還傳了一些金光在我身上。
“還有白術,他是萬古芳齋的分部管事,他姐姐是江湖百曉生,他說我有事都可以找他們幫忙,尤其是查消息。
“有個老爺爺,是天仇教的人,他教我天逸縱步和天毅功,還傳內力給我。
“我還帶聽雪迴家,她是冰雪神。冰雪神教的人把我奉為貴客,他們有一些人在外麵走動,知道我在為聽雪辦事,也說有需要時,我可以找他們幫忙……
“還有,覃天,我記起你了,謝謝你一直幫我。”
阿無邊說邊想起了自己的點滴往事,大部分還是記得不清楚,但是那些麵孔在她腦海中一一劃過,她就感覺自己身體充滿了力量。
她講述的人和事,有些雲杉和覃天都不知道。
她每談及一個勢力,穆梧仁幾人臉色都要變一變,到最後,已經無人敢輕視她。
沒有一人敢懷疑她話中的真實性。因為她講的,要麼很好查證,要麼非當事人不可知曉。
穆梧仁和她的同伴們麵麵相覷,都驚訝得說不出來話。
那些江湖門派,一般他們都看不上眼。可是真佛寺、天仇教、冰雪神教恰好就屬於不一般的那類。
至於其他勢力,黑金樓和萬古芳齋都是不能輕視的,江湖百曉生雖隻有一人,其信息搜集能力已經到了無孔不入的地步。
這些,可沒有一個是簡單貨色。若是聯合起來,就更可怕。
一個貌不驚人,還殘疾的小姑娘,人脈居然這麼可怕。果然還是不能太小瞧人啊。
穆梧仁以為這些信息已經足夠震撼了,可接下來,她才體會到更深一層的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