剝得精光的小兵被放下來。
他頹然癱坐地上,沉浸在絕望、憤怒、仇恨的漩渦裏。好似這樣,他才能忽視來自四麵八方的,各種異樣的眼神。
蕭文卿把甲胄攤開,準備給小兵遮上,猝不及防間手指一縮,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
她攤開手一看,被刺的地方已經破口流血了。皺緊眉頭,去檢查甲胄,從上麵取下一枚釘子。
一旁的戚家護衛眼尖,大叫著,“就是這個!”
他向戚鳳舞告狀,“鳳舞小姐,您第一次下令開箱後,他就好奇地上前去看財寶。實際是用釘子對鎖下了手腳,讓我沒法鎖緊。
“等到蕭將軍要檢查,我第二次打開箱子時,才發現自己沒有鎖好。檢查箱子裏麵,就感覺少了東西。”
蕭文卿檢查了甲胄,確認沒有其他可疑物品,才給那小兵披上。
小兵一邊著急忙慌套上衣服,一邊為自己辯駁,“什麼釘子,我身上根本沒帶這種東西,我什麼都沒有做!”
蕭文卿把那釘子給小兵看,“你確定這不是你的?”
小兵接過釘子,放在嘴裏咬了一口,把釘子咬彎,“看,這種一咬就軟的釘子,怎麼可能對箱子上的鎖做手腳。我沒有做,就是沒有做!”
謔。戚鳳舞暗暗吃了一驚,事態的發展有些超出她預料了。不過也還行,不算是太大差錯。
她掃了一眼衛稷山,讓他做好準備,就對這個自詡被汙蔑的小兵微笑。
“你這樣做證明不了什麼,財寶是從你身上掉下來的,你應該解釋,為什麼它們會在你的身上。”
戚家的護衛們,把地上的財寶撿起,捧在手上。戚鳳舞拿過一枚金錠,把底部亮給眾人看,“看清楚,這是傲龍國的標誌。”
她放迴去,又取了一條寶石項鏈,在手上轉了一圈尋找著,拈著上麵的一顆寶石,把背麵的底座展示,“這也是傲龍國的標誌。”
她極有耐心地,把所有掉出來的財寶都找到傲龍國標誌,展示給小兵看。
“事實很清楚,從你身上掉出來的財寶,全部是我戚家要進貢給皇帝的前朝寶藏。你解釋吧,我聽聽看你怎麼說。”
小兵臉色慘白,他能解釋什麼,這些東西他根本不知道是哪來的。
他咬死了自己沒有偷東西,“你們說我偷東西,應該是你們自己找證據證明這一點,疑罪從無!”
戚鳳舞本來還不把這小兵當迴事,如今卻是戲謔地看向蕭文卿,“這就是你說的,戚家軍紀律森嚴?”
蕭文卿感覺自己臉麵全無,她無奈對小兵道:“疑罪從無是對的,但是鳳舞小姐他們從你身上搜到的財寶,就是證據。現在鐵證如山,你要辯駁,除非……”
戚鳳舞替她把剩下的話說完,“除非,是背後有人指使你這樣做,這樣,你就不是小偷,而隻是奉命行事。”
小兵完全摸不著頭腦,什麼被人指示,他根本不知道。
他壓根就沒偷過東西!為什麼就沒人相信他呢?
“不是我,我沒偷。”他反複重複這句話。
戚鳳舞冷言,“你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不是嗎?既然如此,證據確鑿,你就理當受罰。”
她素手一揮,“來人,給我把他拖下去,偷盜貢品,此乃重罪。看在你偷盜未遂的份上……反正他的身體已經被人看光,不若就充做軍倌。來人,給我拖下去!”
戚鳳舞的處決出人意料。小兵更是不能接受。他拚命掙紮著,向蕭文卿求救,“蕭將軍,我沒有做,你救救我啊!”
蕭文卿也看不清如今的事態。她本來能好好地把財寶運走,卻被橫插一杠。
如果要為區區一個小兵,與戚鳳舞撕破臉皮,其中的風險難料。
她擺擺手,負手而立,不再理會。
小兵頓時絕望。
他求救無門,眼神裏充滿憤恨,決定拉人下水,“我招供!我招供!是有人指使我做的!”
戚鳳舞猛地上前,抓住他肩膀,“指使你的人是誰?”再迅疾退後,讓其他人都能看清楚他的口型。
小兵說:“是蕭,呃……”登時兩眼一睜,腦袋一歪,氣絕身亡。
戚鳳舞站在原地,伸長手臂抬指探他鼻息,眼神看向蕭文卿,“他死了,蕭將軍,他剛剛好像說了‘蕭’?是我聽錯了嗎?”
蕭文卿變了臉色。上前確認,果然人已經死了。
事發突然,直接衝她而來。絕對是有心人刻意為之。
她冷峻的目光打在戚鳳舞臉上,“簡直胡說八道,是有人刻意誣陷。鳳舞小姐,容我喚軍醫前來,調查清楚死因,再做區處。”
戚鳳舞點點頭,“我自然相信蕭將軍的安排。”
她仰頭望望天色,“入夜已深,不若我先款待你們,休息一夜,再對此事進行論斷吧。”
蕭文卿不好拒絕,隻得冷臉應下。她著軍醫來看小兵的死因,軍醫判斷不出,隻說是暴斃而死。
她憂思重重,被戚鳳舞宴請,也一直悶悶不樂。攤開手掌看自己的被釘子刺傷的傷口,心中的不安更甚。
宴席一散,她就讓軍醫給自己看看。軍醫說:“將軍憂思過重,身心疲累,行軍在外,還需得勞逸結合。”
蕭文卿無言,讓他退下,獨自在營帳內練功,內視體內情況。
戚鳳舞宴請蕭文卿的隊伍,她自己隻意思意思地抿一口酒。出門在外,她可不會專注享樂。
等蕭文卿離開去休息後,她才給屍行控製的傀儡敬一杯酒,“謝了。”
把財寶神不知鬼不覺地放入小兵的衣袖中,就是她讓屍行做的。在人群中製造騷動也是。
傀儡說:“不謝。殺人的事我不幫,其他的,我還是能看在胡楊的麵上,幫一幫你。”
屍行隻是不想阿無知道後,又手握長棍追著她殺。明明她看起來文靜又乖巧,幹起架來,比誰都瘋,真是可怕。
戚鳳舞嗤笑一聲,“人都是要死的,不是這個死,就是那個死。就算不動手殺人,該死的還得死,糾結無用。”
那個小兵,原本用不著死。要怪就怪他天時不濟,天幹物燥,唇幹嘴裂不說,好端端一個釘子,還要放嘴裏咬彎。
她本來放帶毒的釘子,隻不過要惡心一下蕭文卿,可沒想過就此弄死她。誰知道這麼巧,蕭文卿中招就算了,還有個附帶品。
衛稷山給她把酒杯換成了清水,他憂慮地問:“蕭文卿會不會發現我們下毒?”
戚鳳舞很自信,“那毒是用蛇毒特別調配的,表麵沒什麼癥狀,隻在內裏作用。要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覺。神醫穀的蒙騙不過去,尋常醫師很好糊弄。
“蕭文卿縱使有內力護體,一場宴席拖足了時間,她發覺晚了,必然身體受創。”
她看向傀儡,“把那小兵生前的遺言到處傳開了吧?”
傀儡點頭。
屍行很清楚,戚鳳舞並沒有收買這個死掉的小兵,可她一點也不明白,“為什麼他會說出那麼剛好的遺言?”
戚鳳舞早已習慣了自己的好運,“因為我是天生的鳳凰啊,是注定坐上那個位置的人,老天當然會幫我了。
“難道,你不是因為‘鳳臨天下’這個預言,才來支持我和我娘的嗎?”
傀儡沒說話,動作遲緩且呆板地出去,守著營帳。
戚鳳舞疑惑地扭頭問衛稷山,“她跑哪去了?到處亂跑,隨隨便便就撂挑子不幹,難怪隻能當工具使喚。”
衛稷山沒說話,叫人進來收拾殘羹冷炙,護送戚鳳舞迴營帳歇息。
戚鳳舞說,“把娘親、岑時和龍揚他們的消息送過來,我看一下目前的進程,看是否要調整計劃。”
她讓衛稷山側耳過來,小聲囑咐,“蕭文卿那裏給我盯著點,最晚後天,我們就把她做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