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隻是隨手點開，現在還真有點心動了。解憂權衡利弊一番，覺得見勢不妙，瘋狂道歉+原地快速傳送也就是了，畢竟自己是去給對方‘看病’的，不至於挨打吧？她隻知道生存者累積經驗值最高能到5階，再往上還不知道有沒有新的實力衡量標準。所以五階甚至五階之上究竟是個什麼概念，她很是好奇。


    ‘都賣出去沒有？’


    ‘ok了，有小爺出馬，特別暢銷。’


    比藥劑師工會便宜那麼多，能不暢銷嗎。解憂腹誹一句，繼續打字：


    ‘來西邊，我帶你去見見世麵。’


    ......


    【即將傳送至太陽神域·太陽聖殿】


    有些肉疼地支付完200積分，解憂抱緊阿橘閉上眼睛，她有預感，傳送的感覺肯定不太美好。


    【已開啟跨區域傳送保護，3，2，1...】


    瞬間天地仿佛被劇烈撕扯，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將她猛然拽入無盡的混沌之中。四周光怪陸離，色彩斑斕卻刺目至極，如同萬道利劍直刺雙眼，讓人目不能視，唯有痛楚相伴。耳邊轟鳴不止，猶如萬馬奔騰、雷霆炸響，震耳欲聾、心神欲裂。


    她的身體仿佛被無形之手肆意揉捏，時而急速下墜，時而猛然上升，時而左右翻飛，如同狂風中的落葉，完全無法掌控自己的方向。唿吸變得異常艱難，像是從刀山火海上跨過般痛不欲生。


    時空在此刻失去了意義，時間或快或慢、空間扭曲折疊，解憂隻覺得自己的靈魂仿佛要被這股力量徹底撕扯開來，痛苦難當，幾乎要陷入永恆的黑暗之中，生命值流水般下滑。


    ......


    【已抵達太陽神域·太陽聖殿】


    解憂踉蹌著從混沌中走出、癱軟在地，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整個人似乎剛從一場無盡的噩夢中醒來，全身無力、心神俱疲。阿橘已經幹脆地暈了過去，險些暴斃。


    好好好，永恆神域，你就是這麼保護人的是吧！


    她給自己和阿橘都灌下一瓶舊版1號秘藥，這才抬頭打量四周，頓時被驚得目瞪口呆，隻覺生平從未得見如此神跡：


    主殿穹頂高聳、直插雲霄，其上一輪烈日高懸、光芒萬丈，猶如神隻之眼，俯瞰眾生。殿身由萬道金光交織而成，刺得她幾乎睜不開眼。


    主殿兩側矗立著兩排巨大神像，那是太陽神域曆代的英雄人物，大多手持火炬，雙眼燃燒著永不熄滅的神火。神像身後是金碧輝煌的偏殿與長廊，星羅棋布、璀璨奪目。


    一切的溢美之詞在這裏都失去了意義，其雄偉壯麗，文字不足以言之一二，非親眼得見，才知世上竟有如此震撼人心之地。那並非金銀珠玉的堆砌，而是以凡人之軀、直麵太陽之威，那心中渺小虛無的飄忽感，讓人瞬間失去了發聲的能力，置身於永恆的金色夢境之中，淩駕諸天萬界之上。


    良久，解憂方才迴過一絲神，趕忙站起身來，整理好狩影，試探性地朝前看去。也不知太陽王會不會因為自己沒見過世麵的樣子把自己趕走。


    主殿最深處，萬道金光之下，有一把通體金黃的巨大王座，其形巍峨、通天徹地，座背高聳、雲紋繚繞，王座之下有鎖鏈承托，雄偉難言。


    解憂目光緩緩移動，落在王座上的太陽王身上，方才想要倒吸的那口涼氣被生生憋了迴去。對方坐高保守估計也在五米以上，身姿挺拔如峰、宛若天柱，金甲披身、光芒四射，上有真龍遊走，王者之風盡顯無疑，猶勝烈日當空、普照萬物。


    隻是這位王者一直緊閉雙眼，似乎還在沉睡。解憂大著膽子往前挪了兩步，想看清楚對方的長相。嗯，算不得傳統意義上的英俊，是個標準猛男：一雙濃黑劍眉斜飛入鬢，高鼻闊口、方臉大耳，寬肩粗腰配上滿身虯結肌肉，直接將壓迫感拉到最滿。


    隻是這位昔日的王者曾經踏遍半個星域的雙腿，如今黑氣密布，被一股股漆黑的鎖鏈牢牢釘在地上。解憂仔細觀察後發現，他腰部以下都是烏黑一片，難怪隻能坐在椅子上還十分虛弱，想必就是任務描述中‘被某種力量腐蝕侵襲’的緣故了。


    對方遲遲未醒，解憂也不敢貿然行動，隻能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不敢喘上一口。


    “這...這是哪...”


    “噓！”


    她一把捂住悠悠轉醒的阿橘，示意對方不要出聲。後者也知道厲害，一溜煙鑽進了狩影的下擺。


    “汝來自...永恆神域...”


    一道低沉渾厚的男聲在耳邊驟然響起，如九天霹靂驚雷，嚇得解憂渾身一激靈，險些跳起來。當然，她也是見過大場麵的女人，還不至於驚慌失措：


    “是，尊敬的太陽王殿下，我接取了‘太陽囚徒’的任務，傳送至此。”


    太陽王赫利俄斯·阿納克托裏奧斯緩緩睜開那雙精光內斂、微微上挑的丹鳳眼，掃過對麵小小的人類女子。


    螻蟻，不，連太陽神域的螻蟻都比不上。


    他簡單粗暴地下了定義，重新闔上雙眼。每時每刻、深入骨髓經脈的劇痛讓他難以集中精力思考，畢竟這些足以毀掉整個太陽神域的恐怖物質，眼下全部由他一個人封鎖在體內強行壓製。這些物質無時無刻不在他耳邊發出嘶吼囈語，讓他難以入眠，精神和肉體同時承受著永無止境的折磨。


    “汝，太弱，無能為力...迴去吧。”


    呃，好直白的太陽王。解憂被對方那雙凜然生威的眸子一掃，渾身汗毛直豎，手腳仿佛都脫離了身體，開始不受使喚起來。這就是...五階之上，頂級強者的威力嗎？哪怕被腐蝕在王座上動彈不得、虛弱至致，僅憑一個眼神也能將自己殺死無數次。


    “是我不自量力了，請您原諒。不過...走之前，我可以提一個小小的請求嗎？”或許是感覺這位王者對自己並無惡意...不，是對外界的一切淡漠至極，沒有太多的反應，她膽子大了起來。


    太陽王眼皮都沒動一下。解憂硬著頭皮繼續開口：


    “那個...我想偵察一下您的情況，或許...或許可以找到什麼辦法...”她越講越心虛，偵察術是必定失敗的，她隻是覺得機會難得，想趁此機會猛升一下技能熟練度。


    “隨意。”太陽王沒精力理會眼前人的小心思，各式各樣的人他見過太多太多，有來自永恆神域的、天兆神域的、星輝聯盟的...ta們有些渾身哆嗦，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有些極盡諂媚，恨不得跪下當場認個義父；有些故作姿態，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可他實在太累太累了，並不想分出多餘的心去應付ta們。這個少女，很快也就會自己離開了。


    解憂深吸口氣、壯了壯膽子，順便踹了腳還在瑟瑟發抖的阿橘，低聲道：


    “別太丟人，穩住。”說罷，她當即發動偵察術...


    【&*%…#@（*&。、】


    她大腦‘嗡’的一聲，瞬間失去了意識，過了約莫半分鍾才從地上顫巍巍地爬起來。這次更幹脆，連‘偵測失敗’幾個字都顯示不出來，直接亂碼了。


    相應的，無法用技藝碎片升級、隻能靠慢慢磨的偵察術經驗值一陣狂閃，飆升至lv.8才停下，足足升了3級！這400積分花的，實在是...


    太賺啦！


    “我看你才丟人...”險些被壓扁的阿橘居然敢迴嘴，看來太陽王的威懾力還不夠強。解憂看看lv.8的偵察術，再想到自己原本是給人家看病來的，突然一陣心虛愧疚，總想做點什麼才好：


    “尊敬的太陽王殿下，能否允許我取走一部分那些困擾您的黑色物質加以研究？雖然我現在還十分弱小，但總有一天會看出些端倪的。”


    赫利俄斯·阿納克托裏奧斯並未迴應，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對方一心作死，自己也沒什麼阻止的必要。


    解憂當然不是傻子，那玩意兒連太陽王都能困住，自己貿然接觸不是瘋了嗎？她思索一下，見太陽王並未反對，小心翼翼地取出一輛遙控小汽車，在尾部裝好玻璃瓶，遙控小車緩緩向太陽王座前進。


    赫利俄斯·阿納克托裏奧斯感受到動靜，稍稍抬起眼皮，掃了眼慢慢接近的小塑料塊子，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解憂一邊謹慎操作，一邊悄悄觀察著對方的反應，若是對方稍有不耐，自己立馬瘋狂道歉跑路。嗯，很好，顯然他懶得理我，目前還是安全的。


    “無用功...”赫利俄斯·阿納克托裏奧斯輕歎一聲，複又闔上雙眼。


    ‘砰！’


    果不其然，那小車剛剛靠近王座三十米的範圍內就轟然破碎，化作一地碎渣，正好有幾片倒射而迴，落在解憂腳下，她連忙查看物品說明：


    【物品名稱：？？？碎片？？


    品質：？？？


    產地：？神域？？


    簡介：被？？？波及？？】


    或許因為碎片的侵染程度近似為0，僅僅隻是被波及，這次的偵察倒還有些意義。解憂思量許久，幾乎動用了身上及空間內所有能防禦的東西包裹住這幾塊直徑僅有幾毫米的珍貴碎片，以最快的速度扔進個人空間的角落裏，套娃似的在它們身上套了十七八個由小到大、不同材質的盒子。


    我還活著！她靜待片刻，確認自己沒什麼異常，這才長舒一口氣。赫利俄斯·阿納克托裏奧斯雙眼張開一條縫，圍觀了全程，對解憂的評價倒是更上一層——從螻蟻不如變成了還算有幾分聰明的螻蟻不如。


    “祝汝成功。”他難得願意開口跟解憂說上一句話，就是敷衍了點。解憂也不以為意，心下打定主意為碎片在自家實驗室單開個頂級保險櫃，萬萬不能隨身帶著進入任務世界：


    “尊敬的太陽王殿下，我會用心研究碎片的，非常抱歉耽誤您的時間了。”


    “吾乃...困於此地的囚徒，不必如此稱唿。”


    解憂微微一怔，突然產生了一種boss可以交流的錯覺。她不敢妄言，想著人都喜歡聽好話，打算恭維兩句就開溜：


    “您的傳說誰人不知？得見尊容，三生有幸。”


    這類場麵話赫利俄斯·阿納克托裏奧斯聽過太多太多，不可能做出什麼反饋。一次性說太多字讓他很是疲憊，正打算重新迴歸掛機狀態，餘光掃過解憂身上的狩影，頓了一頓。


    這裝備實在垃圾，但其上隱約透出的那種掙紮、不屈，飛蛾撲火，以及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孤勇，有些觸動他的神經。


    從前有不少實力強大的人物來過此地，偶爾精神還算可以的時候，他也願意聽ta們說說話，稍微放鬆下處於崩潰邊緣的神經：


    “這風衣...不錯。”


    風衣？解憂怔了一下，下意識地伸手撫上狩影：


    “這是...我一位亦師亦友的故人所贈，他已死於強敵之手。”


    “如此，難免睹物思人。”赫利俄斯·阿納克托裏奧斯當然能看出裝備的來曆，隻是一些很久遠的記憶開始在腦中浮沉，讓他一陣眩暈。


    “尊敬的太陽王殿下，人間別久不成悲。若無舊物傍身，我怕哪一天會將他們忘了...”


    時間能治愈一切，至少在這句話出口前，解憂一直是這麼相信的。再濃的悲傷也會在時間的稀釋下變淡，再刻骨銘心的人也終將成為迴憶，每經曆過一個世界的跌宕起伏、生死疲勞，她再想起從前之事，都覺得恍如隔世一般。


    可隨之浮上心頭的一幕幕依舊鮮活，流盡最後一滴血的範海辛、為自己斷臂的肖嶽、雨夜慘死的父親...一切仿佛都是昨天剛剛才發生過，那種痛徹心扉、幾近麻木的窒息感湧上心頭，哪怕處在太陽之威的壓迫下，她也失神了一會兒。


    別久，別久，別久是多久呢？可能要很久很久吧。


    赫利俄斯·阿納克托裏奧斯又陷入了沉默，潮水般的迴憶在心頭盤桓，那些昔日刻骨銘心的血與火、情誼與背叛的故事本已漸漸淡去，現在卻不知怎的被勾了出來，竟然衝淡了一絲身上的苦痛，讓他重新感覺到自己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