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1963年4月19日


    廣東省公安廳副廳長辦公室


    郭曼國正在會議室開會，秘書躡手躡腳走進來，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郭曼國立刻站起來跟王廳長低聲打了個招唿，匆匆下了樓。一進辦公室就看見公安部華南辦事處的李主任正坐在沙發上等他。


    “你老兄怎麼來了，你不是要調迴一局了嗎？”


    “是淩局長讓我把事情辦妥了再迴北京的，湘江計劃不粉碎，我去哪兒也不安心哪。”


    郭曼國揮了揮手讓秘書離開，轉身拿起熱水瓶給李主任續上熱水，就勢坐在沙發上：“李主任親自來，必有要事啊。”


    李主任笑著迴應：“不光是我一個人來，我還帶了一個人來呢。”


    郭曼國：“誰呀？誰這麼大架子，還要李大主任親自陪著來呀？”


    李光和拿過隨身的公文包，取出一個檔案袋：“郭廳長，你先看看這份檔案，然後聽我慢慢說。”


    郭曼國認真看著材料。第一頁是一個叫羅玉文的簡曆，照片上的中年男子穿著中山裝，帶著眼鏡，一臉拘謹的樣子，經曆也平淡無奇，唯一比較刺眼的是，1939年曾考入黔陽特訓班，但畢業後隻在軍統呆了很短的時間便返鄉了，現在湖南一個縣裏的中學當教師。後麵是他的一些自述材料。


    李光和不等郭曼國看完便說道：“是這樣，郭廳長，您也知道，我代表團現在已在印國訪問了，月底還要赴柬國和越國訪問。敵人的湘江計劃確定在柬國實施行動，為保障代表團的安全，部裏的先遣組已抵達柬國，並取得了初步成果，截獲了一批敵高棉組與敵西貢站之間的來往密信，目前部裏的破譯專家已經在金邊開展破譯工作，但破譯難度比較大，破譯時間無法預計。我接到部裏的緊急通報，敵“南越第三情報工作站站長”廖時亮昨天從西貢經香港飛往臺北。部裏分析，廖時亮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飛迴臺灣，應該是奉召迴總部部署有關湘江計劃的實施行動。在我們還無法盡快從截獲的密信中獲取敵人的全部計劃細節的情況下，部裏為保障代表團的絕對安全，決定實施一個大膽而又完全出乎敵人預料的計劃，敲山震虎，直接警告廖時亮本人，不得輕舉妄動。”


    李光和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指了指郭曼國手裏的材料，繼續說：“這個羅玉文是廖時亮的老鄉、鄰居、中學同學還曾是同事和拜把兄弟，兩人感情很好。羅玉文雖然入過黔訓班，短暫為軍統工作過，但很快便迴了老家，臨解放時還參加了革命工作，解放後對他的曆史進行了審查，沒發現什麼問題。這次專門把他調來廣州，部裏決定，由你們廳裏派人護送他到香港，當廖時亮從臺返港轉機時，在機場截住廖時亮，遞交淩祥雲局長的一封親筆信，表示我們已洞悉所謂湘江計劃的內容，給他以當麵警告。”


    郭曼國沉吟片刻，斟酌詞句說道：“嗯，有意思，用淩局長的親筆信直接警告敵人的前線指揮，而且還找了他的舊友把親筆信直接遞交給他，非宏圖大略者必沒有如此的奇思妙想。嗯，可以想見廖時亮看到這封信時的震驚表情，絕對是如五雷轟頂啊！哈哈哈，他會認為，自以為絕對機密的計劃早就被我們全盤掌握，他的行蹤完全被我方監控，他的生命安全已毫無保障，那他還怎麼敢繼續執行原有計劃？哈哈哈，絕妙的一招！”


    李光和笑道：“還有一層意思，他看了這封信，不一定敢立即向葉翔匯報，那樣會引起葉的高度懷疑，一個西貢站站長怎麼會與我方反間諜部門的負責人有聯係？匯報了，敵人的湘江計劃有可能被迫做出重大調整，甚至直接中止，廖時亮的前途也就完蛋了；不匯報吧，計劃已經泄露，執行起來就會疑慮重重，廖時亮也會背上沉重的思想包袱。他不聽話，我們捅他一下，廖時亮就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這樣，主動權就完全掌握在我方一邊。”


    “妙！妙！妙！”郭曼國連讚三聲，又掂了掂手裏的材料：“這個人呢？可靠嗎？”


    “我們對他做了工作，他同意完全配合我們，現在已經把他從湖南老家接到廣州了。當然，要有我們的同誌陪著他一起去香港，一方麵保證信件準確無誤地遞交到廖時亮手上，另一方麵保障他本人的生命安全。”


    “那麼，廖時亮從臺返港的具體時間呢？”


    “目前還不得而知，但湘江計劃實施在即，他應該會從很快臺北返迴西貢，並在香港轉機。”


    “好的，我馬上安排人，今天就帶他去香港，讓他們在機場守著。”郭曼國邊說邊走到辦公桌前拿起電話。


    門口突然傳來敲門聲，“請…”還沒等郭曼國“進”字說出口。陳振忠急切地推門而進。


    “哎，李主任也在，正好我一塊兒向兩位領導匯報， 605發來緊急情況！剛收到並譯出的。”


    陳振忠打開文件夾，拿出張紙讀起來：“沈嶽化名孫子超，將於4月20日潛入澳門，已在澳門新新酒店和同盟酒店各預定一間客房。此行任務極有可能與湘江計劃有關，擬接見中二組駐港特派員、香港站丁守拙、澳門站陳明遠等人。”


    說罷，陳振忠又拿出幾張照片一一放在茶幾上：


    “這是孫子超的證件照片。”


    “這是臺灣方麵電報稿的照片”


    “這是沈嶽抵達香港的航班號”


    “這是沈嶽從香港乘渡輪到澳門的輪渡班號。”


    “這是新新酒店和同盟酒店的地址和照片。”


    ……


    郭曼國驚歎道：“這麼詳細準確的情報！太及時了！”


    李光和立刻說：“陳處長，幫我複製一套，我立刻急報迴部裏。”


    郭曼國提醒道：“老李，還記得上次淩局長來，你的提議嗎？”


    “對呀，如果金邊那邊無法及時破譯，咱們就在澳門動手抓了這個家夥！總指揮被擒，看你湘江計劃還怎麼進行！我立刻寫個報告和這些材料一塊兒緊急上報部裏，就由你們廣東省廳實施。”


    郭曼國：“那我立刻向廳長匯報。”


    陳振忠自告奮勇：“我馬上去做準備。”說罷收拾好材料要走，郭曼國叫住他：“老陳，還有一件急事需要你馬上去辦。”


    他轉身從辦公桌上把羅玉文的文件袋拿給陳振忠：“你派兩個精幹的人陪這個人去香港，立刻就動身。”


    陳振忠邊翻看著資料邊問：“什麼任務？”


    “據可靠情報，廖時亮將於近日內從臺灣經香港轉機迴西貢，具體時間不詳。任務是在香港機場蹲守廖時亮，由這個羅玉文向廖轉交淩祥雲局長的親筆信，然後再安全護送羅玉文迴來。羅玉文現在在李主任那裏，你的人與羅玉文匯合後馬上出發。”


    “明白！”


    “我再強調兩點：第一、務必要將親筆信交給廖時亮本人，並將廖時亮說的話原封不動帶迴來；第二、務必保證羅玉文的安全。”


    “是！我馬上安排，保證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