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1963年4月27日


    金邊 中國大使館


    下午六時，柬國宮廷會議主席親王閣下帶著分別穿著軍裝和警服的兩名隨從準時來到中國使館，王平大使和陳大使、嶽局長在使館門廳處迎候。


    親王一下車便雙手合十，親切地對王平說：“老朋友，又見到你了！”他親熱地一手拉著王平，一手拉著陳大使，迴身介紹兩名隨從道：“這是陸軍部情報局局長公托上校，這是安寧部特別警察局負責人李伍中校。”兩人恭敬地向兩位大使敬禮。


    王幼平鄭重地說：“我奉命，以外交部顧問和中國代表團隨行人員身份先期來金邊，向親王閣下通報重要情況，並與柬方協調代表團訪問的安全保衛工作。中國公安部警衛局嶽局長也是中國代表團的隨行人員，他會向公托上校和李伍中校通報具體情況。”


    嶽局長向前邁了一步，向親王敬禮。


    親王連聲迴答：“好、好、好！”又向公托上校和李伍中校示意：“你們去與嶽局長會談，詳細聽取嶽局長通報的重要情況。”


    公托和李伍恭敬地答是，與嶽局長分別敬禮、握手。


    嶽局長一一還禮，瀟灑地做了個手勢：“兩位，請！”便把他們帶到另一間會客室。


    在沙發上一落座，王平首先轉達了中國領導人對國王、王後以及親王本人的問候，並告訴親王，聽說王後殿下肩部近來感覺不適，手也抬不起來；親王身體也不太好，特意帶了兩名中國醫生隨同一起來金邊。迴頭安排時間請醫生為王後殿下和親王閣下診治。


    親王聽後非常感動，站起身，一再向中國領導人及王平表示感謝。


    接著，王平又轉達了國內關於代表團照常訪問柬國的指示，親王在感慨之中又不無憂慮地說起對安全的擔憂。


    王平拿出一個牛皮紙袋，從裏麵拿出一疊照片遞給親王：“親王閣下，這是我方截獲和破譯的臺灣特務企圖進行破壞的行動方案和名單，請您過目。”說罷示意翻譯逐一將照片中密信的內容譯給親王。


    親王聽著臉色逐漸嚴峻起來，當聽完所有內容，仔細看過所有的照片後，他“忽”地站起來，神色變得十分激動，感歎道：“此案大如天啊！”他緊緊握著王平的手，“十分感謝中國政府。你們所做的工作不但保衛了中國代表團，也保衛了我們王室啊！我立刻趕迴王宮，向國王陛下親自匯報。”


    剛與嶽局長結束會談的公托上校和李伍中校正好走進來，他們手裏拿著一模一樣的牛皮紙袋，親王激動地用柬語說著什麼。翻譯低聲翻給王平和陳大使聽，“親王說，立刻帶上證據材料跟他去王宮覲見國王陛下，如有必要，對金邊采取戒嚴措施，抓捕罪犯。”


    親王又對王平和陳大使道：“事不宜遲，我立刻去覲見國王陛下，把這些照片給他看。萬分感謝使館和中國的安全人員做出的巨大努力，獲取了這些如山鐵證；還要感謝中國代表團冒著生命危險毅然前來訪問，更要感謝貴國領袖做出的代表團照常來訪的指示，這是對柬國人民的巨大支持，也是對國王陛下的巨大支持。”說罷向眾人一一合十道別。


    不到兩個小時，親王就派人前來使館通報，已向國王陛下呈報了所有證據，匯報了中國國內堅持代表團如期訪問的態度，國王決定從28日零時起對金邊市實行戒嚴，人員許出不許進，並將全國近四分之一的軍隊緊急調到金邊及周邊地區加強戒備。另外，國王陛下對中國政府深表感謝，表示中國代表團是用生命前來訪問，一定會保證代表團的安全；同時已下達命令，柬軍警在28日夜開始執行大逮捕，搜捕名單上的特務。


    程主任找到袁耕，向他證實了那處可疑房屋是由三個男子租下來的，白天沒人，隻是晚上出入。三個人中其中一人叫張大昌，那處房屋極有可能就是敵人的行動地點。袁耕立即布置對這處房屋進行不間斷的嚴密監視。


    果然，午夜未到，一輛輛軍車開始進入金邊市區，一隊隊荷槍實彈的軍警加強了重點地區的戒備，對可疑人員進行盤查。


    袁耕一夜未睡，忙著按照被破譯的名單排查敵特住所，並通知柬警方予以監視。敵特成分很複雜，既有臺灣派遣人員，也有華僑，還有外籍人士；既有核心骨幹，也有外圍成員；住處也十分分散。


    程主任匆匆趕來，報告說監視的同誌打來電話，張沛芝、張大昌等四人從長堤公路旁那座獨立房子裏出來後，開車上了一號公路，向西貢方麵而去。


    “他們要跑！”袁耕果斷地判斷，“一定是昨夜的全城戒嚴，讓他們感覺到事情可能敗露，成了驚弓之鳥。”


    “怎麼辦？”


    “讓我們的人馬上跟上去，並立即通知柬警方派人追捕，他們是直接行動人，絕不能讓他們逃脫。同時，通報警方立刻查抄那所房子。”


    “好的，我立刻通知。”


    “還有請柬方安寧部按這份名單地址抓緊搜捕其他敵特，特別是特務頭子張沛芝、農念強。”


    大使館的會議室裏充滿凝重而緊張的氛圍，大會議桌上鋪著一張金邊市的平麵圖，敵特的住處和重點目標被醒目的標注著，兩部專線電話直接拉了進來，一部直通國內，一部專門負責與柬方聯係。看上去有點像部隊的作戰指揮室，但卻沒有槍炮聲和嘈雜的人聲。王平、陳大使、政務參讚、程主任、先遣組的袁耕、吳司長、楊副局長以及警衛局嶽局長、專家組的於鼎等人圍坐在會議桌旁，互相低聲交換著意見。進出房間的人腳步急促卻安靜，電話鈴聲不時響起，傳過來一個個消息。


    傍晚時分，柬安寧部便衣警察在離金邊十餘公裏的小貢不市的一處妓寮抓獲張大昌等二人，同行二人趁亂逃脫。經過緊急審訊，張大昌招供行動計劃，交出藏匿的c4炸藥4磅、雷管一支，手雷6枚，並指認了那所房子確係坑道挖掘地點。


    夜半時分，根據使館提供的名單及張大昌的供認，柬軍警進行了全城大搜捕，逮捕張沛芝、農念強等共46名高棉組特務，並在張沛芝住處搜出槍支、炸彈、計時器、毒藥及密寫信件一批。麵對大量證據，張沛芝對暗殺計劃供認不諱，同時交待替代方案的行動地點正是張老板的“新奇百貨店”三樓平臺。逮捕張老板時，在其屋內查獲了一整箱美製軍用手雷。


    柬國軍隊、警察和保安人員將波成東機場至市區的長達15公裏的長堤公路全部封鎖，包圍了已空無一人的獨立樓房和對麵的油庫。


    袁耕、嶽局長、於鼎在柬安寧部官員陪同下，實地查看了位於長堤公路旁的坑道挖掘地點。他們進入房子一層儲藏室，挪開一個大衣櫃，露出一米多高的坑道口，坑道有十幾米長，一直挖到公路路基之下，並用樹樁搭架予以加固，裏麵安放了整整四大箱c4炸藥以及雷管、定時計爆器。


    於鼎從坑道裏出來，站在房門口，借助一大溜警車的燈光，看見對麵的加油站，與袁耕互相對視了一下，兩人麵色嚴峻。如果敵人陰謀得逞，以如此之多的c4炸藥的爆炸威力，勢必同時引爆對麵的加油站，後果不堪設想，而此時距離代表團計劃路經此地的時間已不到48小時！


    深夜，柬國國防部長緊急約見王平和陳大使，通報了柬方逮捕敵特的情況。


    看著現場擺放的在搜捕中查獲的大量槍支、炸藥、雷管、計時器等物品，柬國國防部長憂心忡忡地轉達了國王陛下的擔憂和親王的意見:“代表團的安全，不僅對中國人民是寶貴的，對柬國也是寶貴的。萬一發生問題，柬國的獨立也難保。敵特破壞活動情況十分嚴重，很難保證百分之百不會發生問題，任何小事故都會損害兩國友好關係，因此國王陛下以最痛心最遺憾的心情建議推遲代表團的訪問日期。”請求王、陳兩位大使與中國國內聯係，推遲中國代表團的訪問。


    王、陳兩位大使迴到使館後，緊急向國內聯係，轉達柬國王的請求；同時附上了使館安全小組的意見：鑒於東道主沒有信心，我方也無十足把握，敵情十分嚴重，與其冒險，不如順水推舟客隨主便，提議代表團不定期推遲訪問。隨即這一加急電報被依次迅速報送到外交部、安全領導小組負責人、昆明震莊國賓館中國代表團下榻處。


    不到10小時，使館便收到國內急電，電文內容言簡意賅：訪問照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