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1963年3月18日


    臺灣“國防部情報局”局長室


    收到代表團即將訪柬的消息，葉翔很高興，謀劃已久的計劃終於進入實施階段。今天中午，廖時亮、張沛芝和農念強將奉召來局裏，因此葉翔早早便請沈嶽到他辦公室，一麵等廖、張、農三人，一麵先與沈嶽商量一下。


    沈嶽也為準確的情報獲取而興奮，但他心裏清楚，計劃的成功與否不僅取決於確切信息的收集，更取決於實施方式的優選。


    葉翔號稱“行動專家”，偏偏長得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為此，曾不太讓慣於以貌取人的老蔣看好。


    國民黨逃跑前，軍統製訂了一係列針對著名民主人士的暗殺計劃。毛人鳳曾帶著時任軍統局行動處長的葉翔麵見老蔣，蔣見葉翔之一副文人模樣，擔心他力有不逮，提出讓時任軍統局總務處長的沈醉主持此事，大概是不久前沈醉主持破獲了上海灘“榮德生綁架案”讓他印象深刻吧。雖然行動計劃後來被取消，但很長時間都讓葉翔很沒麵子。直到1955年葉翔主持實施了“克什米爾公主號”爆炸事件，才讓大家對書生模樣掩護之下的“行動專家”名號心服口服。


    沈嶽剛一落座，葉翔便高興地說：“高棉組的工作卓有成效，確認了中共要人出訪金邊的情報，值得嘉獎，接下來就要布置具體的行動方案了，叫他們幾個人迴來就是要商量確認最後的方案�！�


    沈嶽點點頭，沉吟了一下說：“誠如局長所言，高棉組工作得力，足資褒獎。但要製定具體行動方案尚需滿足以下幾個條件：第一、要搞到中共要人準確的訪問日程，包括活動時間、地點、參加人員、警衛措施等等；第二、根據第一點製定相應的行動方案，比如爆破、毒殺、狙擊等等；還要準備行動的備選和替代方案；第三、根據第二點提前運進相關器材；第四、物色好執行第一方案及替代方案的人選，並規劃好撤離路徑；還有第五，就是提前準備事件發生後的應對措施，尤其是應對國際輿論方麵�！�


    葉翔聽罷連連讚同：“老兄思慮縝密，所言極是，看來這個行動專家的帽子應該戴到你老兄頭上才對�！�


    沈嶽哈哈大笑：“小弟不才，豈敢掠局長之美！”


    兩人說了好一會兒，秘書進來報告，廖、張、農三人已到，請求接見。葉翔看看表，已是午餐時間，便對沈嶽說：“他們遠道而來，時間緊迫，我們一起先談工作吧，我讓辦公室準備幾個便當吃。”


    廖、張、農三人一落座，葉翔便對高棉組提前獲知代表團下月底訪問柬國的情報大加稱讚，還透露國民黨“九全大會”將甄選海外僑界代表參加，湘江計劃的有功人員將作為代表與會，讓張沛芝和農念強受寵若驚，情緒高漲。


    葉翔接著說：“在你們來之前，我和沈副局長已經深入交流探討了行動的實施方案，到時候，沈副局長將親赴香港部署指揮。沈副局長對整個計劃的實施已經有了縝密的思考，先請沈副局長作指示吧。”


    沈嶽簡述了他的想法，說道：“今天請你們趕迴來，就是要確定最後的行動方案。你們身處一線，對當地的情況更熟悉了解，還是先請你們談談看法吧�！�


    張沛芝不愧是上校階的老牌特工，不慌不忙，一張口先捧了兩位局長一道：“蒙二位局長褒獎，高棉組全體成員與有榮焉。湘江計劃從兩年前開始策劃，到今日即將瓜熟蒂落，全賴葉局長、沈副局長深遠謀劃，運籌帷幄，我組能順利獲取共黨要人出訪金邊的絕密情報，隻是水到渠成之舉。來之前，我們三人詳細推演了金邊方麵在接待中共要員時的可能活動日程，做出了以下幾個具體行動方案：


    其一、金邊最大、最豪華的場所是金邊現代夜總會，是時，柬國王和王後率全體王室成員及政府高級官員最有可能會在這裏舉行盛大的歡迎宴會，招待中共代表團。我們可以安排行動人員參加國宴，在現場投擲手榴彈。如不能進入宴會現場，則由行動人員偽裝成酒店接待人員，向中共要員座駕槍擊或投擲爆炸物；


    其二、安排行動人員喬裝混入歡迎人群，在中共要員受邀觀看演出或電影的公眾場合，就近投擲強力爆炸物；


    其三、將毒藥投放到中國要員的食物中導致其中毒死亡。高棉組的外圍成員中有廚師，但不能保證該廚師能參與接待工作，故此辦法存疑�！�


    聽完張沛芝的行動方案，葉翔和沈嶽都沒作聲。葉翔看了看沈嶽，仿佛在征詢他的意見。沈嶽微微皺了皺眉，沒吱聲。葉翔便問道：“如果第三方案不可用，那麼你第一和第二方案有幾成把握？”


    “六、七成總是有的�！�


    葉翔搖搖頭：“我們整個計劃謀劃了兩年多，不能讓行動上的不確定因素毀於一旦。一個好的行動方案要確保一擊即中，否則花費了這麼多人力、物力、財力卻沒能成功，無法向上峰交待，而且茲事體大，造成的影響會很惡劣。”


    沈嶽接著說：“你們這兩個方案不確定因素太多，風險性太大，命中率沒把握，而且行動人員根本無法全身而退。”


    葉翔又說：“看來及時把你們召迴總部是對的，我們一定要重新設計一個萬全的辦法�！�


    這時，秘書送便當進來。葉翔招唿大家：“來來來，我們邊吃邊想，隻是用便當招待你們這些奮戰在一線的同誌有些慚愧了�！绷�、張、農三人連忙表示欽佩和感謝，有歎服局長廢寢忘食的，有欽佩局長旰食宵衣的。


    便當吃完了，葉翔抹了抹嘴，問道：“剛才沈副局長說到命中率，我覺得很對！那我們就在保證命中率上想想辦法。中共代表團有沒有在金邊的必經之路？”


    張沛芝與農念強對視了一下，一齊迴答：“那應該是金邊的波成東機場通往市區的大道�！�


    葉翔點點頭：“現在隻剩一個多月時間了，中共代表團在柬國的具體日程是絕密中的絕密，我們想要搞到，恐怕時間來不及。即使費勁搞到，也可能會驚動中共方麵或金邊方麵，導致他們更改行程甚至取消訪問，那我們的一切努力將付諸流水，拿什麼向九全大會獻禮？因此必須從現在已掌握的資源出發，在中共方麵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給予致命一擊�！�


    廖、張、農三人異口同聲：“局長高見！”


    葉翔繼續說：“你們對當地情況熟悉，在對方必經之路上有沒有一個地方可以使用大量烈性炸藥達到效果的？”


    廖、張、農三人麵麵相覷，他們同時想到一個問題，那就是，這樣將同時加害柬國王、王後及幾乎所有王室成員和政府高官，責任太過重大。


    葉翔仿佛看出他們的顧慮，輕輕一笑說道：“隻要無法證明我方參與此事，我方又何必承擔責任呢？再說，柬政府裏反共勢力強大，柬軍隊裏同樣裝備有烈性炸藥，隻要我們不被抓到小辮子，又何懼國際輿論呢？”


    葉翔又問：“如果使用爆破的方案，那選擇什麼樣的炸藥你們考慮過嗎？要知道有些烈性炸藥性能很強，但太活躍，不便運輸啊�！�


    廖、張、農三人一聽，都在心裏暗暗佩服葉翔，不愧是行動處長出身，對細節考慮得很周到。


    張沛芝看了看身邊的兩人，答道：“局長，我個人建議用美製軍用c4炸藥�！�


    “為什麼？”


    “與黑索金相比，c4炸藥確實威力要小一些，但它有著幾項突出的特點：首先，成分不活躍，安全度高，在長途運輸過程中即使受到劇烈碰撞也不會發生意外；其次，體積小，不怕潮，應用範圍廣；第三，可塑性強，可以捏成隨意形狀，加上粘性物質就可以粘在任何地方。鑒於炸點選擇的不可確定性，c4炸藥這個特點特別合適�！�


    “非常好，我同意。”


    葉局長定了調子，大家很快形成了共識，製定了行動方案，並進行了責任分工。


    張沛芝、農念強即刻返迴金邊，在機場通往市區的大道旁物色可以埋藏大量爆炸物的合適地點。


    廖時亮馬上返迴西貢，負責通過秘密渠道轉運雷管、c4炸藥等器材到金邊。


    沈嶽督促香港站繼續將在香港倉庫中的器材轉運西貢，並在計劃實施前抵達香港，指揮整個行動。


    方案定下來了，葉翔找了個借口把廖時亮留下，等大家都離開後，單獨交待給他一個特殊任務。


    “老廖啊，我給你準備一個備用方案，這個事情要絕對保密，甚至對沈副局長和張、農二人也不要說。我給你調兩支高性能狙擊步槍，執行遠程精準狙殺中共要員任務。這可是特別從美國進口的，威力大，射程遠。你不要從高棉組裏找人執行，我擔心他們人多嘴雜，走漏消息。你去招募當地的專業殺手來幹，明白嗎？”


    廖時亮神情嚴肅默默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