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1963年5月18日
雲(yún)南昆明
初夏的昆明夜幕降臨後，更覺得涼爽宜人。中國政府代表團結(jié)束了對越國的訪問，於5月16日從河內(nèi)返迴昆明，從而圓滿結(jié)束了對東南亞四國的訪問行程。昨天晚上，雲(yún)南省委、省人民政府、解放軍昆明軍區(qū)舉辦了盛大的宴會，歡迎中國政府代表團蒞臨昆明並慶祝代表團訪問取得圓滿成功。
今晚，震莊迎賓館宴會廳內(nèi)依舊燈火通明，正在舉辦一場隆重的慶功宴，規(guī)模比昨晚要小得多，但卻意義非凡：表彰為粉碎敵人的罪惡計劃，保證代表團安全出訪作出突出貢獻的單位和個人。
受代表團團長委托，副團長率代表團主要成員悉數(shù)出席。代表團秘書長、安全領(lǐng)導小組副組長羅長青主持宴會。
直接參與這次規(guī)模空前大協(xié)作的外交、公安、調(diào)查、統(tǒng)戰(zhàn)、聯(lián)絡(luò)、僑委、民航等單位的負責人以及先遣組、專家組全體成員坐滿了宴會廳的幾個大圓桌，郭曼國和陳振忠代表廣東省公安廳特意趕來參加盛會。
個子瘦高的羅長青站在麥克風前意氣風發(fā)地發(fā)表了簡短的祝酒詞：
“同誌們，在毛主席、黨中央英明領(lǐng)導下，在中央領(lǐng)導同誌親自關(guān)懷下，在各部門、各單位通力協(xié)作相互密切配合下，在在座的同誌們辛勤努力下，我們完成了主席和總理的殷切囑托，保證了代表團出訪的圓滿成功，增進了我國人民與東南亞各國人民的友好情誼。這是毛主席外交路線的偉大勝利，是我們黨的正確政策方針指導的勝利，是各部門、各單位充分發(fā)揮社會主義大協(xié)作的勝利……”
說到激昂之處，羅長青離開講稿，深情地說道：“代表團順利圓滿地結(jié)束了出訪行程，我們這個設(shè)在昆明的指揮中心，也完成了使命。我們今天在這裏濟濟一堂表彰功績，更加懷念那些仍然戰(zhàn)鬥在隱蔽鬥爭第一線的同誌，更加要感謝那些人在海外心向祖國的僑胞，正是他們艱苦卓絕隱忍負重的工作，使我們的對敵鬥爭取得了一個又一個偉大勝利。”
說到這裏，王平和坐在旁邊圓桌的袁耕、郭曼國、陳振忠等人神情顯得有些激動，也許他們的腦海裏正浮現(xiàn)胡升平、陳明遠、田之雄還有小肖等人的形象。
在羅長青的提議下，大家連連舉杯，為任務的順利完成而幹杯，大廳裏喜氣洋洋響起一片清脆的碰杯聲。
副團長左右兩邊分別坐著東道主雲(yún)南省委第一書記和昆明軍區(qū)秦司令員，代表團的主要成員都在主桌上就座。
秦司令是個活躍分子，他剛四十來歲，個子不高卻精神奕奕，在當年紅四方麵軍時就人送外號“秦大膽”。他端起酒杯跟副團長開起玩笑：“老領(lǐng)導，今天夫人沒來，您可要多喝兩杯，多吃兩塊肉啊”。桌上外交部的同誌一片歡笑。
副團長的平易近人和愛開玩笑是盡人皆知的，他樂嗬嗬地說：“秦司令，你今天算是還我的賬你曉得吧。”
他對一桌子人繪聲繪色地講到：“當年解放戰(zhàn)爭，我們?nèi)A野和他們中野並肩作戰(zhàn)，1948年10月打下了鄭州，就是這個家夥在那裏當鄭州警備司令。他親自開了個美國吉普帶著我滿街轉(zhuǎn)，說是要請我吃飯，結(jié)果，你們猜怎麼樣，偌大一座鄭州城硬是找不到一家開門的飯莊，最後敲開了一家門，人家家裏就隻有半顆大白菜和一點醬牛肉，還是堂堂的秦司令親自下廚給我炒了個白菜下酒，你說你是不是要賠我一頓飯。”
秦司令嗬嗬笑著：“該賠，該賠！，不過您不知道哇，就是那一次請您吃過飯後，我又跑到戲園子聽了出戲，正巧政委有事打電話找我找不著，批評我擅離崗位，還挨了個處分。這可是我第一次挨處分呢。”
副團長哈哈大笑：“處分得好！”，他與秦司令碰杯後豪爽地一飲而盡，話音一轉(zhuǎn)：“秦司令啊，我看你這個司令當球不成囉！”
秦司令員不解其意，笑嘻嘻問：“平白無故的，為啥撤我的職啊？”
“格老子，你娶了我們四川的漂亮姑娘，就是我們的四川女婿。你先幹三杯酒，我才跟你說為啥子要撤你的職！”
“我喝六杯，您喝三杯！”秦司令年輕氣盛，手抓茅臺酒瓶，反將一軍。
副團長大笑：“你個秦司令，狡猾狡猾的！你昨天歡迎大會上的講話硬是有水平囉，一歡迎，二祝賀，三感謝，四唿籲，層次分明，邏輯清楚，我看是個當駐外大使的材料，你別當司令了，我迴北京跟總理說一說，下個調(diào)令調(diào)來外交部。”
秦司令慌了：“那可不行，我軍區(qū)裏還有一大攤子事呢……”
副團長佯裝生氣：“怎麼？我還調(diào)不動你了？你是不是瞧不起外交工作啊？”他一指同桌的外交部副部長：“你看黃副部長，也是走過長征的老紅軍，文武雙全，要是授銜，至少中將，人家一建國就去當大使，外交工作做得那是風生水起，連主席和總理都欣賞得很喲。”他又一指王平：“王平同誌也是啊，我們這次訪問如此成功跟他在柬國這幾年打下的基礎(chǔ)密切相關(guān)呢。還有好幾位在任的，當年都貴為兵團級大幹部，現(xiàn)在人稱將軍大使哦。”
秦司令忙擺手：“他們都是紅軍中的大知識分子哦，我文化沒他們高。”
黃副部長操著安徽口音笑嗬嗬地說：“您還不知道吧？我跟老秦可是當年在太行山抗日的老戰(zhàn)友、老搭檔呢，後來成立中野九縱時，他是第一任司令員，我是第一任政委呢。”
王平補充道：“我跟老黃認識更早，我們是當年寧都暴動一起參加紅軍的，是紅五軍團的老戰(zhàn)友啦。他那個有名的《長征畫集》的畫稿，就是當年過草地時搶了我的牛皮包包才保存下來的呢。”
秦司令神采飛揚地迴憶道：“跟美國人和國民黨搞軍調(diào)談判時，老黃是我們駐新鄉(xiāng)方麵的中共首席代表，我呢，是駐石家莊方麵的中共首席代表，那時我們剛?cè)鲱^，穿著呢子軍服，扛個少將的牌牌，走在路上神氣的很喲。”他的話又引起一片笑聲。
副團長高興地說：“看不出你個秦司令還辦過外交呢，我眼光不錯吧。”
外交部部長助理曾參加過朝鮮停戰(zhàn)談判，他對聚攏在一旁的年輕同誌解釋道：“中野九縱，就是咱們解放軍十五軍的前身，秦司令當年就是英雄上甘嶺的十五軍軍長！”
大家都“哦”了一聲，投向秦司令的目光充滿了敬佩和仰慕。
黃副部長笑嗬嗬地說：“老秦，副團長同誌愛才，你也確實是搞外交的料，我看你就做好思想準備，我們再次在外交戰(zhàn)線當迴戰(zhàn)友吧。主席講了，將軍當大使，最大的好處就是跑不了！”
副團長大笑：“哈哈哈，你看看人家老黃的覺悟比你高多了，秦司令，你就坐著等調(diào)令吧，調(diào)令一到你老老實實迴北京檢查身體去。”
談笑風生中，羅長青走過來對副團長說：“副團長同誌，我們?nèi)ソo那幾桌同誌敬杯酒吧。”
副團長爽朗地說道：“要得要得！”
走到臨近的一桌，羅長青挨個向副團長介紹到：“這是公安部政治保衛(wèi)局淩祥雲(yún)同誌，這是調(diào)查部的袁耕同誌，這是廣東省公安廳的郭曼國同誌，這是公安部的於鼎同誌，這幾位是統(tǒng)戰(zhàn)部和僑辦的同誌，這幾位是公安部專家組的同誌……”副團長一一與他們碰杯，大聲對大家說：“我這個部長是在前臺唱戲的，你們是幕後英雄！辛苦辛苦！”說罷一飲而盡。
大家目送副團長和羅長青離去，才又紛紛坐下。
陳振忠又給身旁的於鼎斟滿一杯，悄聲對郭曼國說：“郭廳長，於鼎同誌可是我在縣處級公安幹部進修班時的老師，我要單獨敬於老師一杯。”
郭曼國欣然應許：“學生敬老師，應該！”
這時淩祥雲(yún)端著酒杯走過來。
於鼎順手給郭曼國也滿上，端起酒杯略帶神秘地說：“淩局長來的正好，這一杯應該我們四人同飲，但不是敬我，而是一起敬我的另外一個徒弟。”
郭曼國和陳振忠有些不解：“哪一個？”
於鼎望著淩祥雲(yún)笑而不語。
淩祥雲(yún)收斂起笑容：“你們的老部下，遠在香港！”
郭曼國和陳振忠這才恍然大悟，四人一同碰杯仰頭飲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