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王自然明白十殿閻王的意圖,可他並沒有屈服,寶相莊嚴地說:“鬼界的安定祥和不容破壞,若是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韙,那將會受到應有的懲罰。”
地藏王有菩薩心腸,卻也有金剛一怒的氣魄,根本不會受閻王的威脅。
這番話令十殿閻王一窒,呆呆地看著他。
但十殿閻王是何許人,自然也不會就此妥協(xié),互視一眼,決絕地說:“難道你敢殺掉我們所有閻王?”
“苦海無邊,迴頭是岸。若是迷途不知返,我不介意這麼做。我想,鬼界眾生也很希望看見這一幕。”地藏王沉吟了一會兒,高宣佛號,道。
十殿閻王瞳孔猛地一縮,沒想到地藏王如此決絕,似乎鐵了心一般。
其實,地藏王也很清楚十殿閻王所言非虛,若他真的要除掉十殿閻王,鬼界必定大亂,畢竟他們經(jīng)營這麼多年,不是那麼容易就土崩瓦解的。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地藏王與十殿閻王都很清楚這一點。
那就是一旦這混亂時期一過,鬼界終究會恢複安寧祥和,甚至,比現(xiàn)在更平靜。
畢竟,誰也不想有人騎到自己頭上,更不想自己的命運主宰在別人手中。
地藏王所推行的眾生平等,無疑是他們的福音,可以解除他們身上的枷鎖。
鬼界眾生樂見其成。
十殿閻王麵麵相覷,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如何應對了。
宋江王足智多謀,靈機一動,朝輪迴之眼望了一眼,說:“地藏王,你來此不光是普度這些鬼差和鬼將這麼簡單吧?”
對啊,自己怎麼把這茬兒給忘記了。
其他閻王心中一亮,紛紛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地藏王。
每個閻王心中都有這個疑問,隻是完全被地藏王拋出的問題給困擾了,一時之間,竟然沒有想到這關(guān)鍵之處。
地藏王深深地看了宋江王一眼,竟然並不隱瞞,如實說:“我所做的當然是普度眾生。”m.Ъimilou
宋江王指了指,說:“難道你所謂的眾生就是這一點嗎?這可不像你地藏王的宏願。”
“當然不是。”地藏王搖頭,意味深長地說:“我要度化的是普天之下的眾生,他們雖然是其中之一,卻太少了。”
十殿閻王心中一凜,宋江王似乎抓到了什麼,迫不及待地追問:“那你如何度化天下眾生。”
地藏王高深莫測地笑了起來,嘴角的笑容宛如春風十裏,令人心曠神怡。
唐錚與栗笑天就有這種感覺,尤其是栗笑天,魂魄仿佛受到了強化,很享受這種感覺。
一時之間,唐錚也不得不把自己來此的目的暫時壓下去,靜靜地看著這劍拔弩張的雙方。
地藏王指了指天空中的輪迴之眼,說:“從這裏投胎的鬼魂都已經(jīng)受到地藏經(jīng)的洗禮,已被度化,眾生平等的觀念將會根植於他們的靈魂之中,無論他們投胎為人,還是將來死去,這個觀念將會始終伴隨他們。”
十殿閻王仿佛聽到了極其恐怖的事,無不動容,大驚失色,失聲叫道:“你、你竟然是這個打算,真是……好算計。”
所有人都被這個計劃給震撼了。
唐錚也悚然一驚,問道:“那豈不是說他們投胎為人,在人間之時,眾生平等的信念也將會伴隨他們?”
地藏王早已看見了唐錚,雖然不明白他此行目的,可還是友好地點頭,說:“是的。”
唐錚也意識到了這將會帶來的巨大變化,不僅僅作用在鬼界,也將會在人間顯露出來。
從此之後降生的新一代人,他們不會認可現(xiàn)有的世界規(guī)矩,他們會信奉眾生平等。
屆時,原來的世界體係將會完全破壞,也將會引起大亂。
唐錚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臉色也不禁大變。
其實,作為新時代的人,他也明白眾生平等的重大意義,可世界上哪裏有這種好事。
這種改變肯定會伴隨流血的犧牲,這是他不願意見到的,若真的實現(xiàn)眾生平等,那世界格局將會大變,甚至不會有國家的存在。
他甚至不敢想象那一幕。
閻羅王靈機一動,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灼灼地望著唐錚,說:“唐錚,你這下知道他計劃的嚴重後果了吧,不但是會造成鬼界大亂,連你們?nèi)碎g也難以幸免。”
宋江王也點頭,他是既得利益者,當然不希望自己的特權(quán)付諸東流。
至少在這件事情上,十殿閻王是有共同的訴求,達成了統(tǒng)一的意見。
對於閻羅王的挑撥離間,地藏王並不在乎,反而和藹地凝視著唐錚,說:“唐錚,你修煉地藏經(jīng),應該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唐錚沉吟了一會兒,暗暗點頭:“我明白。”
他當然明白這一切的重大意義,若真的實現(xiàn)了這一點,那這個世界或許就將會再無爭端,再無流血,將會是一個極樂世界。
地藏經(jīng)中曾經(jīng)提及的極樂世界,或許就是這樣。
栗笑天雖然不了解地藏王和鬼界,可她還是依稀聽明白了七八分,臉色大變,抓緊了唐錚的手,微微搖頭,說:“不行,這是行不通的。”
地藏王疑惑地問:“為什麼?”
有人質(zhì)疑他的宏願,他自然想問明白原因。
栗笑天抬起頭,怔怔地望著地藏王,猶豫不定。
唐錚知道栗笑天足智多謀,心思細膩,一言一行,頗有深意,不會對他信口雌黃。
於是,他拍拍她的手,鼓勵道:“你若有什麼想法,大膽地說出來。”
他雖然認同地藏王的宏願,這個出發(fā)點絕對是好的,可他也明白將會引起很大的混亂,甚至犧牲。
所以,一時間他也不知道如何抉擇,聽一聽栗笑天的觀點倒是不錯的主意。
栗笑天看了唐錚一眼,受到他的鼓舞,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朝地藏王躬身行禮,說:“這隻是我的一點淺薄之見,若有什麼不對,還請海涵。”
十殿閻王見唐錚的同伴竟然否定了地藏王的觀點,紛紛眼睛一亮,無不興趣盎然地,迫不及待地想聽一聽她的高見。
她是唐錚心愛的姑娘,若是她可以說動唐錚,那唐錚就可以站在他們這一邊,說服地藏王,就可以避免一場大戰(zhàn)爭端。
地藏王笑容和藹,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他並不生氣,若是連一個生魂都說服不了,那他所謂的普度眾生就是鏡中花水中月。
所以,他要度化這一個生魂。
“鬼界與人間雖然是兩個世界,一路走來,所見雖不多,感觸卻很深。兩個世界有許多共通之處,這一點毋庸置疑。”栗笑天本就不是怯場之人,鎮(zhèn)定了心神之後,便侃侃而談。
其他人聞言,紛紛點頭,讚同她這番觀察的結(jié)論。
“既然有共通之處,那鬼界之事也可以用人間的經(jīng)驗來判斷。人,千奇百怪,每一個人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都自己與眾不同的思想。這世界上絕對不會有兩個完全一樣的人,即便外表一樣,思想也絕對會迥然不同。”
栗笑天天資聰慧,對人性有足夠的了解,否則,她也無法統(tǒng)領(lǐng)離宮。
“恰恰是因為這獨一無二的特性,人就會有私欲,就會有不同的身份,這不同的身份就必然會令眾生無法平等。”
地藏王靜靜地聽完,反駁說:“人有私欲不假,但經(jīng)曆了地藏經(jīng)度化的靈魂可以克服這種私欲,從而堅定眾生平等的信念。”
栗笑天依舊執(zhí)著地搖頭,斬釘截鐵地說:“不可能,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完全公平的事,更不會有完全公平的人。其實,人類曆史上也有人曾經(jīng)幻想建立這樣的社會,可最終,他們都失敗了。因為,這是反人性的。”
“反人性?”
地藏王蹙眉,這三個字無疑是很嚴重的指責,幾乎是從根基上否決了他的宏願。
十殿閻王聞言,無不大喜過望,這丫頭伶牙俐齒,而且是一個外人的話,一句頂他們?nèi)f句。
因為,她不是既得利益者,比十殿閻王的話更有說服力。
唐錚陷入了深思,栗笑天的一番話像是醍醐灌頂,令他豁然開朗,像是一道光在他心頭亮了起來。
他修煉地藏經(jīng)以來,許多想法已經(jīng)漸漸偏向了地藏王。
所以,地藏王剛才提出這個宏願時,他雖然知道肯定會有希望,卻也沒有反對。
但他畢竟是在人間生活了將近二十年的人,日常感受也十分深刻,尤其是在經(jīng)過栗笑天的這番點撥後,他的感受就最為強烈。
栗笑天似乎說的興起,繼續(xù)說:“你這個計劃看似完美,出發(fā)點也極好,是為眾生著想,但卻是空中樓閣。看似美好,根基不穩(wěn),終究會功虧一簣。”
栗笑天確實敢說,這番話全盤否定了地藏王成百上千來的宏願,這無疑是巨大的打擊和挑戰(zhàn)。
當她說完後,鴉雀無聲,沒有人反對,也沒有人讚同,倒是十殿閻王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一絲敬畏和感激。
地藏王寶相莊嚴的神色首次出現(xiàn)了變化,眼睛微微瞇了起來,眼神波動不止,直直地看著栗笑天。
栗笑天仰著頭,硬著地藏王的目光,四目相對。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fā),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wèi)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yōu)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麼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wèi)冬,“這些東西的數(shù)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wèi)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wèi)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nèi)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麼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jié)。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jīng)]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jié)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wèi)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wǎng),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huán)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wèi)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shù)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zhàn)鬥之力。
而衛(wèi)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huán)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shù)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shù)隻妖魔。
“臥槽!”
衛(wèi)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nèi)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wèi)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fā)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jīng)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jīng)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huán)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衛(wèi)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剎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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