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前。


    大越邊境，巳城鎮要塞。


    曾經的巳城鎮要塞，城牆高達數十丈，宛如蜿蜒的巨龍，且有護城之陣法及戍邊將士守護。


    鎮內店鋪林立，來往商賈車輛絡繹不絕，極盡繁榮，充滿生機與活力。


    然如今，西風涼，陰涼。


    巳城鎮方圓數百裏滿是荒蕪死寂。


    護城陣法破碎，高大厚重的城牆徹底被夷為平地，掩埋著大越將士及眾派聯盟修士的骨血，一眼望去盡是廢墟，訴說著無盡悲涼，再不複往日喧囂。


    趙蕓一身素甲，親自與士卒一同搬運戰死將士那殘缺不全的屍體，抬往南三裏的合葬墓埋葬。


    合葬墓中，內置士兵鎧甲及隨葬木牘。


    隨葬木牘標明戍卒名籍。


    至於其衣物、身份木牌等，則是代葬故土。


    趙蕓望著掌中的木牘，其上刻著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這是隨她出征的萬千將士中的普通一員。


    曾經與她一同浴血奮戰。


    如今，其沉甸甸的英魂也要長眠於此。


    身為軍中將領，她早已見慣生死，但她抬眸的一瞬間，映入眼眶的是萬人合葬墓。


    萬人合葬墓！


    那是數萬將士的骨血，背後是上萬個家庭！


    趙蕓悲憤、心痛、蒼涼。


    最終，她變得麵無表情，酒壺中的酒緩緩揮灑，為將士們送行。


    “若有機會，必會再迴來看你們，或許到那時，妖族已盡數被我們打迴老巢，邪修盡滅……”


    “我可以向你們保證，除非，我也戰死。”


    趙蕓咬著牙，一字一句說道，而後小心翼翼將木牘放置坑中，手持鐵鍬，將其掩埋。


    三日前，她收到父皇撤軍退迴淩雲縣的密令，意味著大越將徹底放棄人族繁衍生息上千年的領土。


    她的心中，帶著對妖邪的無盡恨意與強烈的不甘。


    但，不甘又如何。


    現今的巳城鎮隻是一片廢墟，再無要塞可守，若依舊堅持死守，便是與妖邪麵對麵拚刺刀，傷亡難以估量。


    不得不退。


    “蕓兒。”


    就在這時，一位素衣老者自不遠處緩緩走來。


    巳城鎮之慘烈程度，令他也不由暗自歎息。


    好在，趙蕓還安穩的活著。


    “爺爺，你們這麼快就來了。”


    趙蕓停下手中動作，目露幾分期待。


    然而，當她瞧見素衣老者隻是孤身一人前來時，不由疑惑問道：“怎麼就您一個人？”


    素衣老者眉頭微皺：“我就不能一個人來？”


    趙蕓隱有預感：“是發生了什麼事？”


    素衣老者微微頷首：“最近妖族那邊，或許有大動作。”


    “大動作？”


    素衣老者神色頗為凝重，道：“據我所知，妖族的妖臺境已蠢蠢欲動，隨時都有可能向越國動手。”


    趙蕓神色一凜：“難道它們就不怕，天下仙臺共擊之？”


    “到時候，隻怕普陀山與道觀都要親自下場。”


    言及此處，趙蕓瞳孔收縮，雙拳不由握緊幾分。


    “爺爺的意思是，妖族已做好了與天下所有人族修士決一死戰的準備？”


    若真如此，對於整片華夏大地，乃至西域諸國來說，無疑都是一個重磅炸彈，已然到了全人族生死存亡的時刻。


    素衣老者輕捋胡須，沉思半晌，道：“目前還不能百分百確定，但妖臺境的確有非同尋常的異動。”


    趙蕓峨眉越皺越深：“這是爺爺特意過來一趟的原因？”


    “不錯，我來帶你們走，越快越好。”素衣老者道，並未明言，他的神魂早已察覺到，一股晦澀妖異的強大氣息，距離此地僅僅三百餘裏。


    能讓身為仙臺境的他都感到強大，妖臺境無疑。


    隻不過，當他有意向對方釋放淡淡的仙力以後，那妖臺境隻是遲疑片刻，便如幽靈般退走。


    也就是說，若非他出現及時，趙蕓及其部將，都將成為對方的盤中餐。


    趙蕓歎息道：“本還想等著宏兒到此，看他一眼。”


    “不能再等了，宏兒那邊還需我守護，你們快撤。”


    提到趙宏，素衣老者神色一動，忽然想到一種可能。


    該不會是對方的調虎離山之計？


    想到這，素衣老者神色更為凝重，將兩張仙印交到趙蕓手中。


    仙印入手溫潤，其內蘊含磅礴而內斂的可怕力量波動。


    趙蕓知道，這是爺爺以自身仙力及心血凝結而成的仙印，可發揮出他本人將近三成的仙力，關鍵時刻可保命。


    隻是，她隱隱感到有些不對。


    她分明在行事一向沉穩的爺爺眼中，捕捉到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爺爺，是不是宏兒那邊有危險？”


    意識到趙宏可能會遇到危險，趙蕓臉色瞬間泛白，堅毅的雙眸被擔憂取代。


    “有我在，趙宏不會有事。”素衣老者拍了拍趙蕓的肩膀，輕聲安撫道：“爺爺不能親自護送你們了，一切小心。”


    言罷，素衣老者周身仙力湧動，於周圍留下自己的仙力氣息後，不再耽擱，身影踏空而起，眨眼間便消失在天邊，隻留下一片微微波動的空間。


    趙蕓目送爺爺離去，壓下支援趙宏的強烈衝動。


    她輕歎一聲，強行打起精神，轉身麵對跟隨自己曆經生死的一眾將士。


    “傳我令，即刻退守淩雲縣城！”她的聲音中氣十足，透出威嚴。


    將士們紛紛挺直身子，將消息傳遞。


    隊伍很快集結完畢。


    還有，馮老將軍。


    臨走之前，趙蕓跪在萬人合葬墓前，捧起一抔黃土，再次鄭重道：“死去的將士們，我發誓，我們一定會迴來，奪迴這片屬於我們的領土，你們的鮮血，絕不會白流！”


    說完，趙蕓將手中黃土，輕輕灑在將士墓前。


    眾將士眼中滿含熱淚，紛紛上前效仿，懷著對死去弟兄們的敬重與不舍，動作緩慢而莊重。


    空氣仿佛已凝固，彌漫著沉重、悲涼。


    悲涼中，卻有一絲微弱但堅定的光芒在閃耀。


    那是對未來勝利的渴望。


    死去將士們的遺誌，仿若在這一刻具象化。


    另一邊，中城鎮。


    在極具壓迫力的鎮壓中，趙宏將自身龍象精血燃燒到極致。


    剎那間，身前一縷亮金色能量衝天，光芒萬丈，於虛空中再度凝聚出法天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