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揚道:“我之前不是說了讓你做書童嗎?我問你,書童是做什麼的?”
小阿五茫然搖頭。
“書童書童,當然做和書有關(guān)的事啊。比做菜、打掃什麼的重要多了!我的書房你得整理吧,等我書越來越多,這麼多書你得分類擺好。再比如裁紙啊、研墨、抄寫,若是寫個帖,抄個東西什麼的,難道每迴都得我自己動筆?不還是得讓你來嘛!你若是不識字,不知書,怎麼來?所以我才送你入學,你學得越好,這書童才能做得越稱職。”
小阿五突然覺得身子上的擔子無比沉重,但想到能更好地服侍公子,很快便鬥誌昂起來:“公子放心!阿五一定好好學!阿五一定做個稱職的書童!”
......
王揚一直練到黃昏才迴城。他抱小阿五騎馬,陳青珊步行。
小阿五看看陳青珊,有些不好意思:“公子,阿五不累,阿五自己下馬走,讓阿姊坐吧。”
陳青珊清冷如霜的臉上頓時泛起一絲紅暈。
王揚咳了一聲,小聲道:“別亂說。”
小阿五不解,認真說:“阿五真的可以自己走!阿姊走累了,換阿姊來坐!”
王揚看了眼陳青珊,開玩笑道:“其實......換著坐也不是不可以......”
陳青珊鳳眸中閃過一絲羞惱,神色一沉,手搭劍柄。
王揚忙對阿五道:“別換了。你陳阿姊腿長,走得快,不用騎馬。”
陳青珊:(→_→)
......
三人趕在關(guān)城門之前進了城。
城門口,一個穿著文雅、長相陰柔的男子迎上,低眉順目,斂手躬身:“王公子。”
“你是?”
“我家主人有一件東西,請公子一觀。”男子從袖中取出三張紙,遞給王揚。
王揚接過一看,心下大震!!!
第一張紙居然是薛隊主和王文書向上官匯報在阿曲林中遇到瑯琊王氏的公文!除了複述過程之外,還特意強調(diào)“真假未辨”。
餘下兩張紙是那幾個士兵的證詞,把王揚穿著樣貌還有說過的話都記了個七七八八!除了黑漢和丁九之外,每人都有口述!甚至連北諜印記的事都有!
這是怎麼得來的?
是調(diào)查中的談話記錄?還是......拷問?
當時王揚情急下冒充瑯琊王氏,為了自保,再加上時間緊張,多有誇張行險之辭,留下的漏洞不少。唬那些士兵還能唬住,可要換做懂行的人,一打眼便能看出不對。
這三張紙很輕,但如果明白它們所代表的危險性,那就重若千鈞!
若是心理素質(zhì)差一些的人,拿著這三張可能終結(jié)自己生命的東西,當場就得發(fā)抖。
可王揚其人,每逢大事有靜氣,慣會舉重若輕,否則也不可能在穿越之後壓力山大的情況下,仍活得有滋有味。一來是心理素質(zhì)確實過硬,二來也是他性格詼諧樂觀,擅長自我調(diào)節(jié)情緒。
很多人誤以為穿越是件多麼刺激興奮的事,但其實穿越之後那種離家億萬光年,梗泛萍飄,今生都不可能和親友相見的那種蕭索孤寂的悲涼感,還有隨時可能“銷戶”的不安全感,實非常人所能體會。
所以王揚有時候喜歡開玩笑,會說一些沒穿越前怎麼都不願意說的爛梗,除了是為自己解壓之外,也是一種溫暖自我的方式。仿佛他講了那些現(xiàn)代的梗,就證明他沒與過去的世界斷了聯(lián)係,就證明他沒那麼孤獨了。
這種證明仔細想來其實有些可憐。
王揚不怕自己變得可憐,他隻怕有一天他真的忘了過去,忘了現(xiàn)代所有的文明與美好,忘了媽媽的模樣。
王揚此時心中雖駭,但表情卻不露破綻。問道:“你家主人是誰?給我看這個做什麼?”
男子低頭,神情柔順地得像個小媳婦:“我家主人請公子過府一敘。”
他稍稍側(cè)身,做了個請的手勢,身後是一輛黑色牛車,車夫目不斜視。
王揚心念如電閃,口中道:“我要是不去呢?”
陰柔男子也不生氣,微笑說:“可以,我會如實迴稟主人。”
王揚注意到,他態(tài)度雖恭敬,卻一直沒用“小人”自稱。
此人話雖說得客氣,但自己若不去,這幾張證據(jù)恐怕就會遞到荊州府衙。
他想了想,招手:“青珊過來。”
男子笑容和煦:“我家主人隻請公子一人。”
王揚神情輕鬆:“好啊,我交待一下。”然後附耳和陳青珊說話。
沒人聽到兩人說了什麼,但說的時間不短。
陰柔男子始終保持謙卑的微笑。
陳青珊幾次皺眉,看向王揚,清幽的眸子中滿是疑惑。
“按我說的做,我去去就迴。”
王揚說罷,便大搖大擺地上了那輛黑色牛車。
男子坐到車前,向一直盯著他看的小阿五擺了擺手,露出一個陰柔笑臉。
小阿五頓時嚇得渾身一激靈。
陳青珊看著牛車駛遠,皺眉上馬。
“阿姊,公子剛才和你說的什麼呀?”
陳青珊愣神不答。
“阿姊!”
阿五又叫了一聲。
“啊......他說,讓我們迴家......”陳青珊還沉浸在無比的費解中。
“然後呢?”
“然後......阿五你聽他說過......冰箱嗎?”
“冰......香?沒有啊!那是什麼?好吃的嗎?”
“我也不知道,但他剛剛說......把大象裝冰箱,總共分三步......”
阿五:“誒????”
......
牛車在南安街市的一家酒樓前停下,陰柔男人掀開車簾,彬彬有禮:“公子請。”
王揚下車,看了眼酒樓的招牌,上麵寫著“如意樓”三個字。
王揚若無其事,一句話也沒問,像赴宴席一般走進酒樓。
陰柔男子看著王揚的背影,目露異色。
酒保迎了上來:“來了客官,兩位啊?”
陰柔男子道:“丁字號房。”
“好嘞!”
酒保將兩人領(lǐng)到一樓最裏麵的房間,既不點菜,也不多話,自行退出帶上門。
房間裝飾優(yōu)雅,牆上掛著幾幅名家字畫,也不知道是摹本還是真跡。
男子走到題名顧愷之畫的“洛神賦圖”前,掀起卷軸,用力向前一推。
中間的牆體轉(zhuǎn)動起來,竟是一道暗門!
“公子請。”男子仍然是一副柔順姿態(tài)。
通道不算長,有種雜物間走廊的感覺,看樣子可能是在酒樓裝修的時候,專門隔出的暗路,沒有電視劇裏動輒挖出一條隧道那樣“高大上”。
出了通道是一條窄巷。
王揚快速觀察了一下,這裏應(yīng)該是酒樓的背麵,巷口兩端由不知道何處建築物的背麵牆體封死,形成一個好似山穀般的密閉空間。
通道出口的對麵是一處院落的大門。
也就是說,除非翻到這些高大建築的牆體之上,踩著屋頂而至,否則來到這處院落的唯一途徑似乎就是穿過酒樓的暗道。
陰柔男子道:“公子稍等,我進去通報。”
王揚很願意讓這個人去匯報一下自己過來時的情形,他等了一會兒,一個佩劍的侍女走出,冷聲道:“你在此處候著,不得隨意走動。”
這就開始要拿捏我了?
王揚一笑,抬腿便往裏闖。
侍女拔劍:“放肆!”
王揚麵對劍刃,眼都不眨一下,篤定對方不敢對他下手。
畢竟那個所謂“主人”費盡心機地把他約到這麼隱秘的地方,手下沒有主人的命令,怎敢隨便殺人?
開玩笑!
那侍女確實不敢動手,隻能快步趕迴報信。
庭院幽深,遍植楊柳,花樹芳菲。
沿途不斷有劍客竄出,手執(zhí)長劍嗬斥王揚止步。
王揚就在劍光花影之中穿行,神色淡淡,好似閑庭信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