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南江。
南江依傍著滄蘭江最為平緩開闊的主流河段,江水悠悠,波光粼粼,倒映著沿岸的璀璨燈火。
江畔,亭臺樓閣錯落有致,飛簷鬥拱在月色下勾勒出古樸而典雅的輪廓。朱紅的燈籠高懸,隨風(fēng)搖曳,將暖黃的光暈播撒在青石板路上。絲竹之聲悠悠揚(yáng)揚(yáng),從沿岸的畫舫與樓閣中飄出,和著輕柔的歌舞,交織成一曲動人的夜曲。
李景身著一襲月白色長袍,衣袂飄飄,負(fù)手立於江畔。他眉頭微蹙,望著眼前這繁華盛景,眼中卻滿是憂慮。“‘仁者愛人’,孟子亦言‘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天下蒼生皆係一人之念,今南江百姓安居樂業(yè),盡享太平之福,實乃上蒼庇佑,亦是曆代先人的恩澤。”
“然齊王若挑起戰(zhàn)火,這‘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的悲劇又將重演,我又有何顏麵麵對這萬千生靈?”
這時,雲(yún)千匆匆趕來,在不遠(yuǎn)處停下,恭敬地行了一禮,隨後身後一輛馬車緩緩駛來。待車停穩(wěn),輝珍珠輕撩車簾,快步走向李景,從懷中掏出一遝信件遞上,低聲說:“公子,東西都拿到了,三娘隨後就到,我們分兩批前來,以免引起懷疑!
李景接過信件,微微點頭,目光中帶著關(guān)切與擔(dān)憂:“你此番迴去,千萬要小心!
輝珍珠輕撫腹部,神色堅定,眼中透著一絲溫柔:“公子放心,我已有了齊王的孩子,這些日子他對我極為寵愛,我定會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況且,王府中有公子安排的暗衛(wèi),外麵也有接應(yīng),公子放心。”
李景仍有顧慮:“要不你便留下,我設(shè)法引齊王前來!
輝珍珠卻堅決地?fù)u了搖頭:“不可,若我不迴,恐難表誠意。公子放心,我已知齊王為人,此番定能成功!闭f罷,她轉(zhuǎn)身離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景與雲(yún)千在墨韻巷等待。巷子幽深,青石板鋪地,牆壁爬滿藤蔓與小花。月光透過枝葉灑下,光影斑駁,與外界喧囂不同,蟲鳴聲襯得這兒格外寧靜。
一輛馬車緩緩駛?cè)胂锟冢(wěn)穩(wěn)停下。馬夫無奈地看了看車簾裏的人,對著雲(yún)千和李景搖了搖頭。李景見狀,快步上前登上馬車,掀開了車簾。隻見王三娘抱著胸,嘴巴嘟得老高,氣鼓鼓地瞪著他,悶聲:“哼,不要跟我講話。”
李景無奈一笑,伸手將王三娘往懷裏帶,準(zhǔn)備抱她下車。王三娘奮力掙紮,一邊叫嚷著“不要你抱”,一邊伸手使勁掐李景的胸口。李景吃痛,喊了聲:“哎呀,你掐這麼使勁!你不是配合我完成了計劃,怎麼還是那麼生氣?” 但他力氣大,三兩下就把王三娘抱下了車。
“放我下來!” 李景隻好輕輕把她放下。
“行,咱們到裏麵好好談!崩罹昂逯M跞锉е滞白,每走幾步就迴頭,就狠狠轉(zhuǎn)頭瞪李景。
迴到客棧房間,王三娘一進(jìn)屋就找了個位置坐下,依舊抱著雙臂,別過頭不看李景 。李景滿臉無奈,拉過椅子坐在她對麵,
王三娘卻不領(lǐng)情,雙手抱胸,別過頭去:“你出口傷人!”
李景無奈,輕輕拉著她的手臂,哄:“我那也是迫不得已!
王三娘拍開他的手,“你還說我勾引你,要把我送人,說給我買的東西都是破爛玩意兒,我最生氣的是什麼,你知道嗎?你居然踢雲(yún)千!”
李景苦笑,“三娘,當(dāng)時若不那樣,我們的計劃就敗露了,從齊王把你抓到王府,我便想到了這個計劃!
“那你怎知我會配合你的說辭?”王三娘依舊不解。
“因為我確定你看到了我給你比的那個手勢!
雲(yún)千也一旁好奇地探出腦袋,“公子,你朝三娘比了一個什麼手勢?”
李景和王三娘相視一笑,竟同時比出了一個比心的手勢,兩人不約而同的說法:“比心!
雲(yún)千瞪大了眼睛,學(xué)著他們的樣子,拇指靠著食指,滿臉疑惑,“比心?這個叫比心嗎?這是什麼意思?”
王三娘嘴角微微上揚(yáng),“這個手勢是‘我愛你’的意思哦。當(dāng)時你們公子就給傷心欲絕的我比了這個手勢,我就懂啦!边@個手勢自然是王三娘無聊之時教會李景的。
“哎呀呀,你二人當(dāng)真是情意綿綿,那般情形下竟還道出‘我愛你’!彪(yún)千捂嘴輕笑,聲如銀鈴。
李景看著雲(yún)千,無奈又寵溺地說:“你這小鬼啊,那以後你也要給未來的娘子教這個比心的手勢。”
三人破涕為笑,可王三娘還是嘴硬,“哼,我還是很生氣!”
李景趕忙哄道:“那你要怎麼樣才肯不生氣嘛?”
“我要好多……反正我要什麼你以後都得給我買!”
“你要什麼我哪有不給你買過?”
“此次隨你出來,我耽擱的月錢,你得雙倍賠我!
“這都小事,你放心,我絕不反悔!崩罹袄事暤馈
“還有雲(yún)千的,雲(yún)千那份得三倍給。”
李景連忙應(yīng)下:“這都不是事兒,好說好說,記下記下。”
李景看著文三娘,臉上浮起一抹壞笑,朝她招招手:“你過來。”又看向一旁的雲(yún)千,“雲(yún)千,你先轉(zhuǎn)過身去,可不許偷看。”
雲(yún)千紅著臉,乖乖轉(zhuǎn)過身,抬手捂住眼睛,“公子放心,我把眼睛蒙上,不偷看!
待雲(yún)千轉(zhuǎn)身,李景長臂一伸,將文三娘輕輕攬入懷中,微微俯身,湊近她耳畔,聲音帶著幾分親昵與調(diào)侃:“今晚我們要一起睡。”
文三娘臉頰瞬間滾燙,又羞又惱,抬手用力去掰他的手,“你不是說我勾引你上我的床嗎?我才不想背這種惡名!”
李景卻不鬆手,手上微微用力,將她摟得更緊,嘴角噙著笑,追問:“哪不是為了糊弄齊王的嘛?你答不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我可就不放手!
文三娘又氣又急:“你!快鬆手!
李景卻依舊不依不饒,“你先應(yīng)下我!
“嗯。”王三娘心裏咋舌,這個人就怕我不跟他睡,說話還要跟那麼難聽,真是的,自掘墳?zāi)孤铮?br />
“那我的那些東西呢?你說的破爛玩意兒呢?”
李景指了指一旁,隻見小鸚鵡、小金魚等物件都好好地放在該放的地方。王三娘這才舒了一口氣。
“但是三娘,我們接下來可能沒有時間再買了,隻能迴燕京再買,你想要什麼都給你。還有雲(yún)千,你想要什麼也給你買!
此時雲(yún)千已經(jīng)轉(zhuǎn)了過來,連忙擺手,“我不要,反正公子沒把我踢疼,就是踢遠(yuǎn)了點,我身量小嘛!
三娘又好氣又好笑,伸出手指點了點雲(yún)千的腦袋,恨鐵不成鋼:“你呀,你們公子,我看就算放個屁,你都得說‘真香啊’,雲(yún)千!”
雲(yún)千也不惱,撓撓頭,臉上掛著憨笑,“嘿嘿嘿,我從小就樂意挨著公子,沒辦法。你不知道公子不在家那九年,我想公子想壞了!
“公子,三娘,我思來想去,還是沒弄明白你們的計劃!
三娘輕輕拍了下雲(yún)千的肩膀,笑著解釋:“你家公子之前用迷藥迷暈我,把我誘拐到南江。那天在馬車上,我機(jī)靈,把他藏身上的迷藥全搜出來了沒收。後來他說要我給他做最後一碗麵條,還比了個手勢,我一到廚房就懂他的意思了,是想讓我把迷藥下在麵粉裏,我就照做了!
李景點點頭,補(bǔ)充:“對,輝珍珠每天都要給齊王開小灶,做齊王愛吃的麵條和包子,齊王暈過去以後,輝珍珠才設(shè)法把我要的東西偷出來。”
雲(yún)千滿臉疑惑,眉毛擰成了個疙瘩,撓著頭問:“公子、三娘,我還是不明白,為啥非得三娘下藥,輝珍珠去偷信呢?輝珍珠一個人就可以把兩件事一起做了呀!
李景神色凝重,臉上透著幾分運(yùn)籌帷幄的自信,緩緩說:“齊王雖說對灰珍珠一往情深,但他生性多疑,行事極為謹(jǐn)慎。最近崔玉在南江散播朝廷已集結(jié)兵力要來鎮(zhèn)壓他,他更是如驚弓之鳥,加強(qiáng)了重重防備。他特意讓輝珍珠試毒後,還必須服下特製解藥!
他頓了頓,接著說:“這解藥被齊王視保管得極其嚴(yán)密,隻有他最貼身、最信任的幾個護(hù)衛(wèi)才有。所以正常情況下,輝珍珠根本沒有機(jī)會在食物裏下藥,否則自己先被迷暈。但我們提前做了準(zhǔn)備,解毒的藥早就秘密送到輝珍珠手上了!
李景看向三娘:“而三娘不一樣,她是突然出現(xiàn)的,我讓她做麵,也是臨時起意,三娘在廚房忙時,不會引起齊王眼線的懷疑。等三娘下的藥成功迷暈齊王,輝珍珠以貼心照顧為由,毫無阻礙地順利進(jìn)入書房,偷取那遝信件!
“原來是這樣!”雲(yún)千恍然大悟,興奮地拍了下大腿,“這下我可總算徹底懂了!”
這時門外響起了輕輕的叩門聲,屋內(nèi)幾人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