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祥宮門內,宮人把石凳搬到大門前,放在金玉妍麵前。
啟祥宮門外,阿箬悠然地坐在椅子上,品著剛剛端來的香茗:“金貴人喜歡踩著東西登高,就讓她盡情踩,不能攙扶,開始吧。”
金玉妍站在石凳前,雖心中不甘,眼神倔強,但阿箬是妃位,她隻是一個貴人,難以反抗。
真倒黴,為什麼阿箬會路過這裏……算了,隻是站上去再下來罷了,我能做到的。
金玉妍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踩上石凳,然後再下來,如此反複。
前三次還算順利,但花盤底太高了,踩上去時金玉妍急著下來,一個不慎摔了下來,幸好宮女及時接著她,差點崴到腳。
阿箬放下茶盞:“金貴人進去換一雙鞋吧,讓本宮等太久的話再加100下。樂福,開始數。”
樂福高聲道:“五十、四十九、四十八、四十七、四十六……”
金玉妍連忙返迴自己寢殿,麗心跑得比她更快,熟門熟路翻出跳舞的鞋子,在客廳就給金玉妍換上。
“十、九、八、七、六……”
金玉妍幾乎是小跑著出來,她瞪了樂福一眼:“別數了!”
樂福微微鞠躬:“那金貴人,請。”
金玉妍迴到石凳前,再次開始踏板操。
換了一雙輕便的鞋,她的動作起初還算輕盈,但隨著次數的增加,疲憊感漸漸襲來。
等過了一百次,金玉妍的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唿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每一次踩上石凳,雙腿都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每一次下來,金玉妍都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保持平衡。
然而,金玉妍並沒有放棄的打算。
她才不要在如懿和阿箬麵前丟臉。
金玉妍緊咬著牙關,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著這個動作, 仿佛要將所有的不滿都發泄在這簡單的踩踏動作中。
當金玉妍完成最後一次踩踏時,她整個人仿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衣服全汗濕了,膝蓋像被鐵棍打了一樣痛。
“主兒,沒事吧。”“快扶著金貴人。”
金玉妍癱在麗心身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慎妃娘娘,滿意了嗎?”
阿箬伸出手,樂福立馬扶著她起來:“下次霸淩宮女之前,記得想想今天的事,想想自己受苦的感受。”
她瞥了一眼金玉妍,又補充道:“你們準備熱水讓金貴人沐浴吧,看她這樣子,明天恐怕是下不了床了。”
說完,阿箬無視金玉妍毒蛇一樣的視線,帶領眾人離去。
她見如懿還蹲在地上,拋去一句:“櫻兒跟上來,你想留在啟祥宮嗎?”
如懿每個毛孔都在搖頭,她連忙站起身,小跑著跟在阿箬身後。
阿箬並未返迴長春宮,而是帶著如懿來到一處幽靜的涼亭。她讓樂福將其他人帶走,隻留下她和如懿獨處。
阿箬望著湖麵,問道:“委屈嗎?”
她這樣一問,如懿好不容易平複的情緒再次翻湧起來,眼眶一熱,差點落下淚來。
阿箬又道:“痛苦嗎?”
如懿輕輕捂住仍隱隱作痛的胸口,手臂的酸痛讓她幾乎無法抬起。
阿箬淡淡一笑:“很難過吧?”
如懿別過頭去,她不想在一個背主的奴婢麵前流露出軟弱的一麵,更不想讓淚水奪眶而出。
阿箬沒有迴頭,隻是說道:“如果讓你留在啟祥宮,天天過這樣的日子,你能熬多久?”
如懿心想,我一天都待不下去。
她感到阿箬的問題中似乎帶著一絲嘲諷,反駁道:“敢問慎妃娘娘一句,你既然見到金貴人拿宮女當桌子用,為什麼那時候不出來,一定要等到她踹我一腳才出來嗬斥?”
“啟祥宮愛折磨你,必不會讓你受太重的傷或是死了。”阿箬說道。
如懿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阿箬。過了許久,她才找迴自己的聲音:“……看來慎妃娘娘隻是想借機懲罰金貴人,並不是心存善意,有心救奴婢。”
阿箬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後仰,好像聽到什麼特別好笑的事情一樣。
如懿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笑起來,愣愣地看著她。
阿箬平複下來後,又道:“如果你在啟祥宮天天被金玉妍折磨,要過這樣的日子五年。現在麵前有一個機會,能讓你飛上枝頭,脫離苦海,你會去做嗎?”
如懿恍然大悟,原來阿箬見到自己,覺得是個頗有姿色的宮女,想誘導她攀附龍恩。
她堅定地搖了搖頭:“奴婢絕對不會做出背叛主子、勾引皇上這種品行低劣的行為。”
阿箬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但你剛才那個樣子,好像一天都熬不過去,更別論五年。”
如懿攏好麵罩,撅著嘴唇,顯然不太服氣:“奴婢覺得,身為下人要安分守己,再苦再累也不可以背主求榮。”
“那本宮現在送你迴啟祥宮,金貴人一定很樂意繼續調教你。”
如懿現在聽到“金貴人”三個字就發怵,胸口又痛起來了。
她忍不住後退一步,卻意外地撞到了涼亭的石凳,失去平衡,重重地跌倒在地。
阿箬轉身走到如懿麵前蹲下,揚起手。
如懿以為她要扇自己耳光,連忙雙手交叉護在臉前。
出乎她意料的是,阿箬隻是將手帕扔到她臉上。
如懿撿起一看,是那條繡著青櫻和紅荔的手帕。
剛才一片混亂,如懿都忘記把掉在地上的手帕撿起來了,也沒留意是誰撿起交給阿箬的。
手帕又髒又濕,也不知道阿箬攥在手裏多久,她不怕髒嗎?
阿箬站起身,一張豔麗的俏臉冷著,麵無表情地俯視如懿,像一尊冰封的塑像。
“本宮跟金玉妍說的話你也記著,記著今天的事,記著自己受苦的感受。”
夕陽的餘暉灑在湖麵上,波光粼粼。那金色的光芒又反射在阿箬的身上,為她披上了一層耀眼的霞光,宛如披上一層燦金紗衣。
如懿這才意識到,已經傍晚了,今天真的好漫長。
她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迴去吧。”阿箬背對著她,目光投向遠方的夕陽,“迴到你該去的地方。”
如懿應了一聲,拿著手帕走出涼亭。
臨走前,她迴頭遙望阿箬。
阿箬依舊站在涼亭裏,身姿挺拔。但如懿隻感到一種難以描述的惶恐,仿佛逃離了一個可怕的夢境。
如懿逃跑一樣跑迴翊坤宮。
菱枝和蕓枝連忙迎上去:“主兒,怎麼這麼久才迴來,是被人發現了嗎?”
如懿搖搖頭,吩咐他們趕緊準備熱水,她要沐浴,現在就要。
浴缸裏,如懿緊緊抱著肩膀,雙眼失神。阿箬的聲音和臉龐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還有她身上那股綠梅的味道。
突然,如懿冷不丁地開口問道:“菱枝、蕓枝,本宮問你們,如果你們被一個很壞很壞的主子百般折磨,你們會選擇背叛她,去勾引皇上成為嬪妃嗎?”
菱枝和蕓枝聞言一愣,相互對視一眼,心中明白如懿又想起了阿箬姐姐。
如懿卻突然激動起來,她用力拍打著水麵,水花四濺:“本宮要你們現在就迴答!”
“不會不會!絕對不會!”菱枝迴道,“再怎麼說也是主子,受些委屈罷了,怎麼能背叛主子呢?”
反應稍慢的蕓枝也趕忙舉手發誓:“蒼天在上,奴婢誓死效忠主子,絕不背叛!”
開什麼玩笑,哪怕她們心裏真的有跳槽的念頭,怎麼可能真的告訴主子呢?
主子不就是讓她們表忠心嗎?她們懂的。
如懿得到了想要的迴答,心中的躁動逐漸平息下來,心安理得放鬆身體。
你看,不是我的錯,是阿箬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