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辦事效率很高,很快就定好了看戲的日子。
傳戲所在的漱芳齋四麵通透,因為眾人病愈,她特地命宮人換上了竹製的排簾子,這樣既能遮擋微風,又不會讓場內顯得沉悶。
阿箬命花房把帶香氣的花搬到風口,確保眾人看戲時聞到花香。
各色點心裝在荷花形狀的攢盒裏,合了初夏時節的風雅。瓜果切成小塊,整齊地擺放在晶瑩剔透的水晶盤內,旁邊放著小巧的銀叉,又備了牛乳茶和龍井供選。
這次看戲的人很多,太後皇上皇後自不用說,從六宮嬪妃到誥命貴婦,所有人都欣然赴約。座次都按照不同地位提前安排好了,一切布置得妥妥當當。
當然,阿箬並不打算請皇嗣們過來,免得被技能誤傷。
到了看戲那天,皇後攙扶著太後進場,皇上則緊隨其後,身影明顯清瘦了不少,眼角透出疲憊。
提前入座的其他人起來行禮問安,太後點頭示意免禮。
眾人坐下後,太後開始點戲,點了一出《靈符濟世》和《四郎探母》。點戲本遞給了皇上,弘曆點的毫無疑問隻有那一出。
太後揶揄:“又是《牆頭馬上》,皇上你真是看不膩。”
弘曆隨手把點戲本遞給皇後:“可惜如懿生病,不然朕真想與她一同再看這出戲。”
“嫻妃的病情反反複複,身子也太弱了。”太後說道。
“那是因為她在冷宮勞作多年,落下了病根吧。”弘曆盯著太後,一副好像不是他送如懿進冷宮的樣子。
太後顯然不悅,她皺眉道:“那便把《牆頭馬上》放到最後吧,哀家已經看膩了,等它上演時,哀家會先行離席休息。”
弘曆隻是懶洋洋地應了一聲“哦”。
皇後覺得氣氛有些壓抑,但礙於太後在場,也不好多說什麼,點了兩出講述賢妻良母的戲。
阿箬見皇上已經點了《牆頭馬上》,心情很好,這就是她的目標,劇情很容易偏到嫡庶上去,但太後把這出戲挪到最後一場。
但阿箬做了兩手準備,等戲臺之上鑼鼓喧天,絲竹悅耳,眾人逐漸放鬆下來沉浸在戲劇時,阿箬朝宮人們打了眼色。
等第一出戲落幕,宮人們魚貫而入,每一位都上了一份新鮮出爐的藕粉桂花糕,阿箬知道太後喜歡這個。
太後果然麵露喜色:“慎妃有心了,雖非桂花時節,但這藕粉桂花糖糕做得口感酥軟、甜香四溢,確實不錯。”
阿箬恭敬地行禮迴應:“太後喜歡便好。聽聞璟瑟公主近日也對此糕點情有獨鍾,稍後臣妾會命人打包一份,送往鹹福宮。”
高曦月咽下口中的糕點,奇怪地看著阿箬,她怎麼記得公主對這個一般般,並不是十分鍾愛來著。
富察瑯嬅也記得女兒不是很喜歡,但女兒很久沒給皇祖母請安了,阿箬這樣說想必是借機替璟瑟討好太後吧。
於是,富察瑯嬅微笑著接過話茬:“宮裏病氣剛去,璟瑟為了預防疾病也喝了一些安神補氣的藥,這孩子說嘴巴苦,吃點甜正好呢。還說過幾天要帶著親手做的藕粉桂花糖糕給皇祖母請安。”
“真是個好孩子,懂得孝順。”太後點頭稱讚。
阿箬趁機進言:“公主身為嫡出長女,年紀雖輕卻已事事周全。不像臣妾表兄的庶女,明明和公主同齡,聽阿瑪說她舉止怯懦,養得不夠大氣。”
就在此刻,所有人腦中閃過一道電流,嗶啪嗶啪響個不停。等這道奇怪的感覺消失後,有些什麼好像不一樣了。
率先發言的是高曦月:“皇後所出的嫡公主,自然不一樣,臣妾養育公主時也時常因公主聰慧感到欣慰。”
“嗯。”弘曆點頭,有人誇他女兒還是很高興的。
接著是阿箬,她要擴大一下話題:“嫡出自然是不一樣的,剛才那出《四郎探母》,楊四郎便是嫡出的才會盜取令箭,趁夜混過關去探望母親和家人,如果是庶出的,估計難當大任,隻能任由公主擺弄了。”
“慎妃娘娘說得對,庶出的兒子無論寄養在誰名下,始終也和嫡出的沒法相比。”後座一位誥命貴婦如是說道。
在她旁邊,另一名老婦人歎息道:“可惜,我家嫡子早夭,庶子繼承後,家裏可是大不如前了,如果不是太後恩典,都不敢進宮門了。”
“唉,庶出就是庶出,還是不能繼承家業啊。”
“那是必然。”“給機會他也不中用。”“庶出嘛,就是這樣。”
弘曆聽著不太得勁,扭過屁股想迴身看看誰這麼大膽說個不停,豈料手臂一痛,竟然是李玉掐了他一把。
“皇上,”李玉的臉湊到弘曆眼前,表情嚴肅,“太後還在這呢,您要注意儀態。”
哦……哦哦哦…好的…
弘曆有點不開心,又說不出來哪裏不開心,覺得李玉提醒一下自己好像也沒什麼不妥。
如果金玉妍在,她作為玉氏貴女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可惜她還在禁足,沒來聽戲。
但麗心沒被禁足,她說道:“聽金貴人說,玉氏遵循儒法,庶出的孩子繼承家業簡直不可想象,如果這個庶子的父母也是庶出,更是卑賤之極。”
慶常在陸沐萍咽下嘴巴裏的美食,又拿起了一塊:“父母也是庶出,自己也是庶出?那這個庶子配個奴婢發賣得了。”
話音剛落,四周突然安靜下來。
弘曆如芒在背,實在忍不住迴過頭去,發現所有人都看著他。
“你們……盯著朕做什麼。”